第93章
§93. 人間瑞雪(留言一千加更)

又是返校的傍晚,明月和陳槐坐在班裡嚼著芒果幹,聽班裡人說三樓住進去個新生,宿管老師說那人正好要來他們班。

「女生啊,漂亮嗎?」無論是男是女,第一時間問的都是這句話。

然而八卦的人表示並沒有見到本尊,是幾個穿西裝戴墨鏡、像是保鏢的人把她的行李搬進去的。

「保鏢倒是挺帥的。」

西府的學生裡動輒出行就被好幾個保鏢簇擁的人不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特殊,倒是女孩子都掩著嘴笑:「戴著墨鏡你們也能知道帥,萬一摘下來眼睛比芝麻小呢!」

明月在旁邊聽著,壓低嗓子對陳槐說:「又來個暴發戶。」

被她一擰大腿,陳槐卻是副看穿真相的表情:「要讓你失望了,這個新生,不出意外的話,可不是什麼『暴發戶』。」

「沒聽說二區有人轉來西府的啊,三區的?」提起那群人,明月都有種舊時京官對同品地方官的語調。

「都不是,都不是。」陳槐賣個關子,「一會你就知道了。」

答案在晚自習開始時揭曉,站在講臺上寫下自己名字,轉身對著大家露出標準八顆牙齒笑容的女孩——

「大家好,我叫嚴斯瑩。」

教室後排忽然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鼓掌聲,甚至還有人不顧老師在場,高聲呼喊:「小嫂子好!」

懂的人互相交換個耐人尋味的眼神,不明白的四周詢問,可怎麼都得不到答案,悻悻放棄。

總之,嚴斯瑩在這般熱烈的歡迎下入座,位置離明月和陳槐不遠,但她只是在別人沒注意到的時候衝她們微微一笑,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搭話。

陳槐作為回應,悄悄對她抬抬手指,明月淡然地投過去一瞥,彷彿只是朝那地方看了眼,無意中掠過她。

「嚴妹妹還是挺上道的。」陳槐翻著書,與明月隨口談論。

這點她同意:「是。」

知道她們無論是出於閒言碎語還是矜貴孤高,都不會允許嚴斯瑩跨入她們的社交圈,所以她哪怕是與陳槐和明月有過些許來往,卻從不在眾人面前表示出來。更不可能為了抬高身份,故意演給別人看一樣地熱絡。

然而這樣穩當的拿捏,反倒是讓她們在個別情況下,願意拉她一把。

「不過這學期都快期末還要轉過來,何必呢?幹嘛不等到下學期?」明月不解。

作為時刻掌握第一手新鮮八卦的陳槐,立馬向她科普了整個事件經過:「圈子都傳遍啦。上次不是跟你說那個小公子和她正攪在一起,然後下學期就要去美國讀書了嘛。」

「對呀。」

「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不願意和嚴斯瑩分手,甚至給爸媽放話說,他們要是拆散他倆,他就直接買機票回國,高中也不讀了,破罐子破摔吧。」

明月聽著冷哼:「喲,還挺橫,我要是他爸媽當場就斷了他經濟。」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爸媽估計捨不得折磨兒子,說的意思是,要他在美國好好念書,他們出錢把嚴斯瑩送到西府來,將來也資助她出國,兩個人申請同一所大學,共建美好未來嘛。不過小公子也不是傻的,怕他爸媽只是這會哄他玩,等他出國就翻臉不認人,喊著一定要親眼看到嚴斯瑩在西府入了學籍,而且保證高中三年能平安在這讀下去才肯。」

「那嚴斯瑩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明月嘖嘴,想到之前大家說她搬來宿舍的場面,套牢個金龜婿,還真是了不得,「一口氣省了幾十萬學費呢。」

「學費是小事,她的成績好像能拿全獎的。」初中的時候嚴斯瑩雖在普通班,但陳槐聽說她高考發揮不錯,在江大附念書時進的是實驗班,學校活動參與得也很積極,這種水準在西府拿個獎學金是板上釘釘的事,「關鍵是其他生活費也提高一大截。你說城鋼老總,可能讓兒子的女朋友太寒磣嗎?」

於是明月偷偷掃眼嚴斯瑩,發現她脖子上的項鍊都是熟悉的品牌。

「我什麼時候能有這個段位啊。」陳槐又感慨。

「你?你就是一傻大姐!不過嘛……」明月指指樓上,暗示,「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我現在很想看看,萬一紀嫣然哪天和嚴斯瑩對上,絕對特精彩。」

兩個人想到一塊去了。

以李渣男那種人的性格,肯定不會放過嚴斯瑩這樣等級的女生。

紀嫣然可是連陳槐都敢撕的性格,對嚴斯瑩,怕不是要鬧個翻江倒海。

但比李學長行動更快,同樣也不可能放過嚴斯瑩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明月下了晚自習直接回宿舍休息,陳槐喜歡趁那機會再和其他班的朋友在外頭溜達到宿舍關門。她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剛進門就喘著氣對明月喊。

「你知道……那個……小四眼!」她想起當時大家那個表情都忍不住,「剛才給嚴斯瑩,起了個外號。」

他向來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明月先同情她一番,問:「什麼啊?」

「叫——『人間瑞雪』!」

「什麼東西?!」明月只覺得一通反胃。

陳槐爬到她床邊,拍著大腿解釋:「說是因為,嚴斯瑩是他見過最『純白無暇』的女孩~」

「他為什麼還沒有被人打死啊,真的。」明月一點看書的興致都沒有了,把手中的小說丟到旁邊,不停地搖頭,那小四眼真是動不動就這麼噁心地尬撩女孩,「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人集資打他。」

原本只是句無心的隨口玩笑話,就連明月也沒有想到,她一語成真。

社團活動結束回宿舍,紀嫣然少有地沒挑她毛病,雖然心儀的角色被她換給中二病,自己則落得個幾乎是背景布的小人物,但忍忍也就過去,她還樂得清閒呢。

可是想起有東西落在教室,都走到半路,她又拐彎抄個近道去教學樓那頭。

途經學校後門,聽見奇怪的叫駡聲。

她只是望過去,看到有幾個男生,還有穿著外校校服的,正圍坐一團對著中間什麼東西用力踢。她本以為是在玩鬧,可是領頭的彎腰一撈,竟是拎著領子揪起一個人。

小四眼的眼鏡早不知道去哪兒,衣服也鬆鬆垮垮的,被單手提溜著上衣還露出半截肚子,膝蓋彎著懸在空中,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他的嘴角流出血,發現這點時明月忍不住蹙眉。

旁邊就是門衛室,可是坐裡頭的保安側對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監控螢幕,旁邊發生什麼在他眼裡就像是透明的一樣,壓根不去管。

「再警告你一次,以後管管你那張嘴。是什麼人都要你送個破名字麼?你特麼把自己當什麼東西啊,啊?!」那個男生撂下這句話,用力一推,小四眼跌倒在地,「還有,離嚴斯瑩遠一點,我們老大的妞兒,是你能隨便對話的?」

小四眼隻敢順從地搖頭,看見就在前方的眼鏡,顫顫巍巍地爬過去要撿,腳腕又被人踩住。

明月都能想像出那種疼,倒吸口氣。同時響起的竟然有兩道聲音,她偏頭看見與自己同樣站在樹後的嚴斯瑩。

兩個人四目交接,瞬間彈開。

那群人羞辱夠了,一人朝小四眼身上踹幾腳後,大搖大擺地從後門出去。經過門衛室,還對著透明玻璃窗敲兩下,走在最後的那個順手從兜裡掏出幾張紅鈔票丟進去,一路勾肩搭背,追逐嬉笑。

從遠方傳來的字眼裡似乎還能聽到他們對小四眼的輕蔑之詞。

看夠這個鬧劇,明月要走,比她先動的,是嚴斯瑩。

她朝著小四眼的方向跑過去,蹲下身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還拿出包紙巾給他,只見小四眼見是她,許是想起才聽到的威脅,瑟縮地後爬幾下。可嚴斯瑩又追上去,再向他講了什麼,他才不再躲閃,拿過紙巾。

他們沒聊幾句,嚴斯瑩左顧右盼地確認周圍沒在有其他人,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狼狽地從地上爬坐起來,小四眼戴上歪歪扭扭的眼鏡,卻發現有塊鏡片脫落,他顫著手,想要安回去,可嘗試無數次無法成功。

他微微張嘴,忽然有東西掉到地上。

那是明月第一次聽到,男生也會這麼用力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