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Isabella•

「公爵大人!」

公爵將託盤放在了愛德華房間門口旁的小桌上——他沒有失手將上面的牛奶與藥品, 還有一盤三明治打翻在地簡直是一個奇蹟——轉身便向外走去。伊莎貝拉顧不得還在震驚中的愛德華, 顧不得似乎已經如同弗蘭西斯一般消失了的皮爾斯,便趕緊追了上去。

「公爵大人!」

我該怎麼辦?康斯薇露?我們該怎麼辦?你認為他看見了皮爾斯嗎?

從他那一副顯然見了鬼的表情來看,我會說他看見了。康斯薇露說道。看來我們現在知道只要與你有接觸的鬼魂,都能被人們所看見了。

公爵走的飛快, 伊莎貝拉費勁地抱著她的大裙擺邁著小碎步跟著,只能勉強讓公爵保持在視綫範圍之內。要不是他從小到大的家教讓他不至於在布倫海姆宮跑起來,伊莎貝拉敢說他現在肯定能跑多快有多快——就像恐怖電影中人們看到的鬼的第一反應。而對於公爵而言,他不僅看到了鬼, 他還看見鬼與自己的妻子拉著手,更重要的是, 他還看見了這個很明顯是男性的鬼魂與自己視為父親一般的老管家在接吻。

我不知道, 伊莎貝拉。康斯薇露緊緊跟在她的身邊,在心中發出的聲音就跟她聽上去一樣的崩潰。這可不是我們能夠隨意用一個糊弄了艾略特勛爵那樣的謊言糊弄過去的景象——

看在老天的份上, 他看到了一切!伊莎貝拉在心裡尖叫著。為什麼我們誰也沒聽見他敲門的聲音——甚至是他打開門的聲音——我現在大腦裡一片空白,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

因為我們都太專注於讓愛德華能夠看見皮爾斯了!康斯薇露說道。小心, 伊莎貝拉!

但她提醒的還是太晚了, 光顧著追逐公爵背影的伊莎貝拉完全沒注意到走廊邊上擺放著的小邊桌, 儘管她稍微側了一點身子避開了,然而腳趾還是因為已經收不回來的邁步運動而狠狠地撞在了桌子腿上。伊莎貝拉倒抽一口冷氣, 輕輕地「啊」了一聲,大腳趾傳來的鑽心的疼痛讓她一時之間幾乎無法站立。不過,這總算讓公爵停下了腳步,他鐵青著臉回過身來, 推開離他最近的客房的房間門,扶起了伊莎貝拉,讓她在客房的長沙發上坐下,同時關上了客房的門,在房間中沉默不語地來回踱著步。

「公爵大人——」

伊莎貝拉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然而她只得到了一個來自公爵的噤聲的手勢,他的嘴巴緊緊抿著,就像他的雙脣不過是在淡粉色上細細地用黑色化了一條綫一般。而他的眼神——伊莎貝拉說不出那是憤怒還是害怕,或許哪個都不是,只是震驚過頭的呆滯而已。「別——就是別——說話——」公爵勉力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聲音乾澀得幾乎像一個陌生人。伊莎貝拉只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繼續像隻焦慮的公鶏般在房間內走來走去,同時在內心與康斯薇露商量著究竟該如何向公爵解釋,以及公爵被這件事情嚇傻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寂靜的十多分鐘之間,有數次公爵突然停住了腳步了,模樣古怪地向伊莎貝拉看來,似乎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又在僵住了幾秒以後繼續他不安的踱步。頭幾次,伊莎貝拉還會緊張地從椅背上彈起來,嚴陣以待著公爵可能要說出的任何的語句,然而7,8次過後,她已經不再在意公爵的腳步中的變化,也不再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以至於公爵果真開口說話時,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女巫嗎——我是說,你的祖上也許——你的母親——不然的話,你究竟——」

花了伊莎貝拉一兩秒才明白公爵究竟在說些什麼,她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考慮到她之前在公爵面前所展現出的能力,但卻仍然不僅為此感到了幾分好笑——那些嫁給了麻瓜的女巫被丈夫發現自己的魔力時的感受估計就跟她此時的感受幷無二樣,伊莎貝拉想著。但她還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儘量不讓自己所感受到的滑稽從神色中表露出來,「不,我不是女巫——我想無論是我父母哪一邊的祖上的血統都沒有女巫的成分。那只是我的能力而已,公爵大人,我能看見一些因為未了心願而留在世間的鬼魂,僅此而已。」

馬爾堡公爵極其駭然地盯著她。倘若他是個演員,憑著這個表情,哪怕他演的是個三流驚悚片,恐怕也能獲得一個奧斯卡提名。伊莎貝拉突然萬分期望他的母親或者父親的靈魂也遺留在了布倫海姆宮,過去那些被伊莎貝拉展現了能力的人正是因為通過她而與自己痛失的摯愛相見,才沒有對她流露出如同此刻的公爵一般的反應。

「但——但你的能力,」他結結巴巴地說著,嗓音尖利得讓後世的帕瓦羅蒂都自愧不如,「那是——那毫無疑問的是死靈術,而這顯然是是對上帝的褻瀆,是不為教廷所容許的存在,是——」

伊莎貝拉到了此刻才突然記起,她的丈夫實際上是一個非常虔誠的聖公宗教徒。

「難不成你是在說,」她說著,已經難以按捺自己此刻所感到的荒誕從語氣中透露出來,「你的妻子,是個活該被火燒死的,被上帝所不容的異端嗎?」

馬爾堡公爵大張著嘴,接著又合上,又張開。神色扭曲得能在愛德華•蒙克最著名的作品中佔據一席之地——他看上去似乎認為答案的確是點頭,但他又不願如此地形容和稱呼伊莎貝拉。而另一方面,康斯薇露則在心中勸說著伊莎貝拉——他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伊莎貝拉,他沒有那麼豐富的想像力,也從未接觸過任何類似於這樣的媒體來幫助他消化這個事實。你必須給他一點空間和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我倒是想給他一點空間與時間。伊莎貝拉委屈地在心裡嚷道。然而看他現在的這模樣,恐怕下一分鐘他就得給羅馬教廷寫信讓他們派一個驅魔的牧師過來了。

英國聖公宗與羅馬教廷——算了。伊莎貝拉,這其中的區別沒法在一時半會給你解釋清楚。康斯薇露說。

「從什麼時候起——我的意思是——你從什麼時候發現你可以——可以看見——」在伊莎貝拉與康斯薇露爭論的幾十秒鐘內,公爵看上去終於稍微平靜了一些,他似乎不願再討論這個能力究竟讓自己的妻子在他心中成為了一個怎樣的存在這一點,而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的部分上。

關於這個問題,伊莎貝拉先前倒是已經與康斯薇露討論過,她們認為最好跟公爵如實闡明這一情況,否則她們還得杜撰出十幾個不存在的鬼魂出來。不然一個有著能夠見鬼能力的女孩卻一直等到她18歲時才看見第一個鬼魂就顯得太不合理了。因此,伊莎貝拉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從今年夏天開始——那時我生了一場重病。」

「不,公爵夫人,你沒有生病。」公爵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語,神情也從那半是震驚半是恐懼的詭異結合轉為了擔憂,「你是被詛咒了——是的,沒錯,否則,這樣邪惡而又詭譎的能力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一個無辜且純潔的少女身上。說不定,這又是庫爾鬆夫人的所作所為——」

伊莎貝拉知道公爵正在試圖用他那19世紀末的,相比之下顯得十分貧瘠而狹隘的世界觀企圖去理解她所說的內容,儘管瑪麗•庫爾鬆也不是什麼好人,但她仍然不願這樣一個莫須有而且惡毒至極的罪名被強加在她的身上,忍不住開口辯解道,「我不認為庫爾鬆夫人該為這件事情負責,公爵大人。而且——而且這個能力幷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邪惡。我不會將它視為一種詛咒,相反,我認為它是一種饋贈。至今為止,這個能力為我帶來的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

別忘了紐約街頭的那個義大利奶奶。康斯薇露提醒道。

「——幾乎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伊莎貝拉迅速改口,「事實上,它讓我能夠圓滿了那些鬼魂的願望——」

「夠了——別——別再繼續說下去了。」公爵猛烈地搖著頭,「那些鬼魂,他們之所以留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他們有罪,生前不曾為此而懺悔,未曾蒙主得救,因而不能進入天堂——能夠見到他們,幷不是什麼饋贈,公爵夫人。這令我十分擔憂,如果你願意與柯林斯神父談談,我能肯定他可以改善你目前的這種——這種狀況。」

說「好」,伊莎貝拉。康斯薇露趕在伊莎貝拉想為自己,想為弗蘭西斯,想為傑奎琳小姐,想為皮爾斯辯解而說出任何一句話以前搶先開口了。我們可以以後再與公爵好好談談,我們可以讓他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但不是今天,不要在他無法冷靜理智的思考的時候與他爭吵鬼魂究竟是不是有罪的存在,對你也好,對他也好,對你們之間的關係也好,都沒有任何的益處。

「好,我會與他談談,如果這是你希望看到的話。」伊莎貝拉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這讓公爵立刻便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會讓伍德明天一大早便立刻聯繫柯林斯神父。至於愛德華——」

「愛德華怎麼了?」

伊莎貝拉登時警惕起來,打斷了公爵的話。

「well,他顯然已經不再適合做布倫海姆宮的管家了。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健康的持續惡化——」

似乎一旦輪到了愛德華,公爵就變得冷靜多了。然而,這一次,伊莎貝拉沒有聽從康斯薇露的勸阻。

「Bull**!你是因為適才在房間中看到的那一幕才準備辭退愛德華的!」她憤怒嚷道,儘管她內心理解這個時代的人對此持有的態度,就連康斯薇露也不是完全接受同性相愛無罪且自由這個觀念。然而,她內心的怒火由於某種她還尚未意識到的原因而猛然焰火躥天——如果他們要繼續走下去,如果她要認為嫁給了馬爾堡公爵的確是個正確的選擇。某個聲音在她心中執拗地喊著。那麼這就必然是一個他們繞不過去的坎。

「我早就有讓愛德華退休的想法了,公爵夫人。」公爵咬著牙回答,他看上去彷彿也在壓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但這隻讓事態變得更加糟糕。康斯薇露仍然在焦急地勸說著伊莎貝拉,但她已然完全聽不進去了。

「但你不能否認是剛才那一幕讓你下定了決心,不是嗎?」

「我這樣做是為了愛德華著想,你可曾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如果宮殿中的僕從得知了他們的管家是一個——是一個——」

公爵突然噎住了。

「是一個什麼?」伊莎貝拉站起了身,直視著公爵,在內心發誓如果公爵說出了這個時代用以稱呼同性戀者的那個侮辱性的稱呼,她便絕不會在這一件事情上原諒他。她的目光讓對方不舒服地扭開了視綫,神色中現出了幾分不耐煩,顯然不願意與她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你當然知道愛德華是什麼樣的人,公爵夫人。」或許是回想起了當時那令他待若木鶏的那一幕,公爵語氣與表情迅速地冰冷了下來,「難道你適才不是還在幫他從冥間拉皮條嗎?」

「我只知道愛德華是一個正直的,值得尊敬的,為布倫海姆宮鞠躬盡瘁了一輩子的盡心盡責的管家,而他不值得如同打發一塊壞掉的蛋糕一般地被你從這座宮殿中趕走!」

「布倫海姆宮的管家應該知道什麼是可為而什麼是不可為的事情!當他失去了這個控制力的時候,也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什麼時候就連愛上一個人也是不可為的事情了?」

「當一個男人所愛上的人是另一個男人的時候——而你,公爵夫人,你該足夠明白事理而不至於讓自己攪合進這樣令人不齒的罪行之中!」

「罪行?」伊莎貝拉冷笑了一聲,她眼裡的公爵已經氣粗了脖子,急紅了臉,但她知道自己的模樣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愛德華沒有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物理意義上的——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罷了,至於這個人是什麼性別,那又有什麼關係?這根本不能稱之為一個錯誤,更不要說罪行!」

「這的確是罪行——不管是在上帝的眼裡,還是在人間的法律之中。」

「那麼上帝在這一點上錯了,而那條愚蠢的法律也是!」

從公爵此刻的表情上看,以及康斯薇露倒吸一口冷氣的情形判斷,伊莎貝拉知道自己說出了一句多麼冒犯眼前這個男人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她算是同時侮辱了對方的信仰和祖國,「對不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我很抱歉——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公爵夫人?」

公爵輕聲問著,他看向伊莎貝拉的眼神之冰冷,幾乎像是前一天晚上的火焰從未在他眼裡燃燒過一般。

「你認為,你比我們的天父,萬王之王,萬主之主,全知全能的上帝還要更加聰明,比那些真真正正在學院中受過高等教育,又在法律領域兢兢業業地工作了十多年的人們還更要聰明?因此,僅僅憑著你的喜好,你的願景,你便能突然之間獲得了遠比上帝,遠比那些為帝國法制完善嘔心瀝血的人們還要更加高級的地位,從而使得你得以去判斷對錯,判斷仁慈而偉大的神明的對錯,判斷那些人生經驗遠超於你,智慧遠超於你,對社會,對國家,對人民的瞭解遠超於你的人們的對錯?」

公爵的這番話反而讓伊莎貝拉冷靜了下來。

「所以,你認為,是我的自以為是為我創造出了一片道德高地,而我的自負又無限拔高了它的海拔,以至於讓我得以俯視你的信仰與普世的法律?讓我告訴你真相是什麼,公爵大人。真相是你侷限的視野與觀念讓你意識不到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前進方向,你無法做到高瞻遠矚地明白我所謂的對錯幷非是出自於我自己的價值判斷,而是未來成為主流的道德標準。儘管如此,我幷不想聽上去顯得高高在上,或者因為我的遠見而沾沾自喜——」

「然而你的確是。」公爵怒吼道,「你認為生活是童話故事嗎,公爵夫人?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就能不顧年齡,不顧性別,不顧種族地結合在一起,玷汙婚姻這一上帝賜予我們的神聖儀式,置社會的道德規則於不顧,拋棄性別天然賦予我們的職責與義務,就為了一個簡單的字,愛?生而為人,追求愛情股仍然無錯,即便在無知的年代,伊甸園之時,愛情也早就存在於亞當與夏娃心中。但人生不僅僅是愛情,公爵夫人,它還意味著許許多多其他的事物,而其中有一些則是遠高於愛情的存在的!」

「你是說,頭銜,家産,以及隨之而來的貴族義務嗎?」伊莎貝拉辛辣地回諷道。

「不!」公爵緊緊地捏了一下拳頭,似乎想要利用它來做些什麼,譬如狠狠砸向茶几,或者只是拿來揮舞,但是他忍住了這一衝動,讓他的聲音變得更平靜了一點,「履行我們對祖國所肩負的義務,履行我們作為這個社會的一部分的義務,這些都遠比愛情要更加重要。而這些義務就包括遵守道德準則,遵守法律的規定。一個男人不能因為愛情而拒絕前往戰場,一個女人不能為了愛情就拋家棄子,在半夜三更與情人私奔——」

「我對你的信仰沒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公爵大人,但是,就事論事,我們真的要拿接近兩千多年前的誕生的價值觀來要求自己嗎?聖經同樣允許人們擁有奴隸,甚至上帝本身也承諾以酷刑降下那些不信服於祂的人,但想必就連你也能明白,這些都是已經過世了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觀念——而同性相戀遲早也有一天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至於法律,那便更加可笑了。若是法律是完美的,無缺的,絕對公正的,我們又何必為了明天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的案件奔波費心?我們又何必舉辦這次的慈善晚宴。沒有什麼在這個世界上是完美的,亙古不變的,公爵大人,只是因為某個條例,某段聖經上的話仍然在這個時代適用,幷不代表它們一定就是正確的。」

「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公爵夫人——」

「是嗎?那麼讓我說得更清晰一些,公爵大人。我幷非是一個無神論者,相反,我堅信著——甚至可能比你還要堅定地相信著這個世界上存在某種超越一切的力量,我相信天堂,我相信地獄,我相信因果輪回,某種程度上,我相信著你所相信的一切,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然而,超越一切,強大而又仁慈,幷不代表就不會犯下錯誤,不代表就不會有不公存在於盲點之中。對於渺小的人類而言,祂給予我們以面對艱險困阻的力量,給予絕望痛苦的我們希望,給予平淡而又普通的人生綿長的祝福,遠比只是作為一個完美的神明更加具有意義。祂創造出了我們,免去了我們的罪,給予我們死後光明的承諾,好讓行走在大地上的人類一代一代將祂創造幷贈與的一切化為更加美好的存在——樸實無華的石頭變為宏偉的城堡,自然富含的顔色與植物變為藝術著作,世界潛藏的真理變為推動社會與科技發展的動力——同時也修復祂犯下的錯誤。所以我們解放了奴隸,儘管這在聖經上是允許的;所以我們允許人們按照自己的意願信仰自己選擇的宗教,而不是以酷刑懲罰他們。而同性相戀即為罪也是一個錯誤,公爵大人,承認它幷不代表否認你的信仰。」

公爵的神色猶豫了,他遲疑著,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著伊莎貝拉誠懇說出的話語。

你在逼迫這個可憐的男人重新思考他的整個信仰系統,伊莎貝拉。康斯薇露的嘆息在她心中響起。

就在這時,伴隨著幾聲敲門聲,拄著手杖的愛德華推開了房門。他的出現立刻嚷房間中原本和緩下來的氣氛瞬間又緊綳了起來。公爵就像是被驚動了的老虎一般竪起了全身的貓,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瞪著那名站在門口的老人——他看上去十分的平靜,過去幾天一直籠罩這他的面龐的病容與疲態具已消失不見,甚至臉色還有些紅潤。

「我是來向您提交我的辭職申請的,公爵大人。」

他恭恭敬敬地說著,向公爵鞠了一躬。

「不——」伊莎貝拉大喊道,但是公爵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很好,愛德華。」她聽見他咬牙切齒地如是說道,「你的辭職被批准了,幷且立刻生效。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布倫海姆宮的管家了。」

說完,他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經過愛德華時他滯納了一秒,似乎想說些什麼——甚至,伊莎貝拉那一瞬間有某種感覺,就像是眼淚將要從他的眼眶中洶湧而出——然而隨即,他仍然堅定果決地邁出了下一步,緊接著便消失在走廊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