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雖然簡覺得班納特太太這樣炫耀有點失禮,但班納特太太卻有自己的一番說辭,她叉著腰苦口婆心的教育女兒們:「都像你們爸爸那樣悶葫蘆一個,人家怎麼知道你們是好姑娘?」

班納特先生無辜中槍,他咳嗽一聲,「我的好太太,你可別拿我舉例子呀。」

班納特太太不是很有誠意的揮了揮手,「對不起,不過別打岔,我親愛的班納特先生。」然後她又對女兒們說:「正所謂好物也得靠吆喝,你們以為那些有錢的太太小姐們都不喜歡誇耀自己?才不是呢,她自己不說,可有的是人衝著她們的錢願意誇呢。咱們沒有錢,只好自己來,當然了,未婚姑娘們可不能這麼幹,沒關係,媽咪會讓大家都知道,咱們家五個姑娘,個個都是別人比不上的。」

班納特太太激情的演講一說完,幾個女孩一起捧場的鼓起掌來。

伊莉莎白特別無語的看了班納特先生一眼,父女倆心有慼慼,這一刻感覺十分同步。

撇開粗魯的那部分不談,簡覺得班納特太太的意思倒沒錯,只是這種直白的話如果是對付同樣等級喜歡八卦和吹牛的鄉紳太太們來還差不多,但如果有不熟悉的人的話,那就真的完全不符合這個年代的禮儀了。

這也是後來達西先生為什麼這麼看不起班納特家的原因之一。

誰知班納特太太卻毫不在意,「嗐,咱們這個鄉下地方,有哪個大人物會來?」班納特太太攏了攏羊毛披肩,專心於手上的活計,「如果有外人在,我肯定不會這麼說的。」

「可是你在加德納舅媽面前也這麼說了,不是會讓舅舅尷尬嗎?」簡坐在班納特太太面前幫她繞毛綫。

班納特太太一開始覺得簡真是小題大作,那可是她親弟弟,一個外人還能比她親?後來聽簡又說了幾句,她覺得也有道理,自己的弟弟可是在倫敦生活的人,萬一弟媳婦把她的八卦說給倫敦的鄰居聽,那她的臉不是丟到倫敦去了嗎……不行!

「好吧,我會注意的。」班納特太太這時候還算年輕,把臉面看得還是挺重要的,她把毛綫球繞好,扔到籃子裡,「伊莉莎白和瑪麗她們在幹嘛?」

「她們在看書,順便教教凱瑟琳和莉迪亞寫字吧。」

「哦,很好。」班納特太太又拿起一個毛綫圈掛在簡的手上,「最近大家都很聽話,多虧有你,簡。」

簡挑了一下眉,「其實麗茲和瑪麗她們倆帶凱瑟琳和莉迪亞比較多的。」

「麗茲?唉,那個丫頭不氣我就不錯了。」班納特太太摸了一下簡的臉蛋,「你可是我和你爹地最驕傲的孩子,看看你可愛的小臉蛋。」

這不是假話,班納特太太確實是這麼想的,簡是她和班納特先生的第一個孩子,她永遠都記得第一次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和生下簡的時候的那種心情。而簡也從沒有讓他們失望,既可愛又能幹,是班納特家最優秀的孩子。

簡的努力還是很有成效,至少在教育妹妹們的事上,她在班納特先生和班納特太太面前還是很有話語權的。但這顯然不夠。簡想改變的是家裡所有人的結局,隻單單改改幾個妹妹的性格是沒有用的。

簡始終記得,這個年代對女性十分不友好。

撇開不得體的做法來看,班納特太太一心讓女兒們嫁個有錢人的念頭的確是為了女兒們好。

簡在班納特先生的書房裡發現一本有關繼承法的書,裡面有一頁內容清楚的說明——這頁書都快被班納特先生翻爛了角——他們家的土地受限定繼承權的約束只能由男性繼承,這其中不但包括了耕地,還包括他們現在居住的房子。

也就是說,如果班納特先生去世,班納特太太和班納特小姐們不僅將失去家裡所有的産業,而且還將被趕出房子。她們唯一能帶走的就是她們的嫁妝,然而前提是班納特小姐們得在班納特先生去世前就結婚。

在此又不得不提一下有關嫁妝的事。

以行情來說,兩千至兩千五百英鎊是平均水準的嫁妝,但如果班納特先生給每個女兒準備兩千英鎊,就意味著他必須準備一萬英鎊才行。這對班納特先生來說是非常大的壓力,這代表班納特家至少得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攢夠所有女兒的嫁妝。

所以如果她們過著現在這樣,或是更好的生活,那真得找個金龜婿才行。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班納特先生放棄僱傭一個代理人自己親自管理土地的原因吧……總之能省一筆是一筆。

不過簡發現班納特先生真的對賬本真的毫無天份。那是她十二歲的秋天,又一個新的收穫季,有一天簡去班納特先生的書房叫他吃飯,當時班納特先生正焦頭爛額的在算帳。簡站在班納特先生身後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的賬本寫得十分混亂。

簡:「……==」我們以前的日子過得全憑運氣嗎?

簡倒是想幫忙,但她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幹這個原因。_(:з)∠)_

唉………

好在簡記得書架上有幾本關於會計方面的書。

簡:我就說爹地怎麼會買這樣的書,他完全不喜歡數學啊(從班納特先生小時候的數學課本上發現的)。

「你要看這本書?」班納特先生十分疑惑,「簡,你能看得懂嗎?這可不是小學數學課本。」

「可是爹地,我希望自己能幫得上你。」簡拿下書翻了一翻,發現裡面非常實用的幾頁有經常翻看的痕跡。

簡:「……==」爹,你每年都要臨時抱佛腳嗎?

班納特先生仍然十分懷疑,「這很難的,簡……好吧好吧,我親愛的簡,如果你有不懂的,歡迎隨時來找我。」

簡:「好的,爹地。」你確定找你有用嗎爹?╭(╯^╰)╮

簡當然不打算一個人「學習」,這樣難得的機會,自然要與妹妹們同享。

出乎簡的意料的是,伊莉莎白和瑪麗學得還挺快,她們都對會計學表現出了一定的天賦。

簡有點意外,反正這種天賦肯定不會是遺傳班納特先生的,所以……是遺傳自班納特太太?!

哇哦,真想不到……不過想想也沒毛病啊,班納特太太掌家可是非常有一手,而且她的弟弟,簡的舅舅,加德納先生,可是一個在倫敦混得風聲水起的生意人,沒兩把刷子怎麼可能。

今天才剛剛中午,班納特先生就回來,他還帶回來兩個裝得滿滿的大麻袋,扔在廚房裡。班納特太太走過來問:「我親愛的班納特先生,你這是帶了兩袋什麼回來啊?」

「是小土豆,沒辦法,威爾那傢伙無論如何也不肯加上這兩袋,我只好帶回來咱們自己吃了。」班納特先生拿著小刀割斷系著麻袋口的繩子,一大堆小小的土豆滾了出來……它們最大的可以被瑪麗握在手掌裡,她今年十歲,而最小的才只有班納特先生的手指大。

「可是先生。」梅站在旁邊說,「這麼小的土豆能幹什麼呢?削皮都沒法削。」

「那我們就連皮吃。」班納特先生也是沒辦法,總不能扔了吧,太浪費了。

「你帶什麼回來了,爸爸?」伊莉莎白和瑪麗走進廚房。

「這些土豆可真小。」瑪麗蹲下來扒拉了一下土豆堆,依班納特家的傳統(從簡開始的),她今年也開始跟著做廚房裡的事了。

「這樣的沒法吃啊。」伊莉莎白也從地上拎起一個細長得像手指而且還長得奇形怪狀的小土豆。

「挑一挑,把大的挑出來吃,實在不行的就拿去餵豬。」班納特先生有點心疼,一袋土豆有一百多斤重呢,這裡兩袋,就差不多三四百斤了。本來不能買錢就夠虧了,全拿去餵豬……好浪費。

「什麼!這麼多?全部!?」班納特太太臉色鐵青,這簡直是加大她的工作量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班納特先生說。

這下好了,班納特小姐們的學習的玩耍統統中斷,全部女人都擠在廚房裡,大家圍著兩個大桶,周圍堆滿了土豆。相對來說比較大,或是芽眼比較少長得比較規則的土豆被扔到一個桶裡,那些又小芽眼又多或是長得奇形怪狀的小土豆被扔到另一個桶裡。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挺有意思,可是這種挑揀的工作既機械又無聊,而且還讓人腰痠背痛。挑了一桶能吃的土豆後,莉迪亞就開始頻頻把不能吃的小土豆和能吃的小土豆扔錯桶。.

「媽咪,讓梅先去洗這些餵豬的土豆吧。」簡說。

「恩,恩?什麼?哦,還洗它幹嘛,反正都是餵豬的。」班納特太太直了直腰,她們已經挑了很多土豆了,可是圍在周圍的小土豆卻好像絲毫沒有減少一樣。

「媽,土豆芽是有毒的,不煮熟的話把豬喂死了怎麼辦。」簡無奈的說。

「哦,那可不行。梅,你把這些土豆都洗洗泥,等下煮熟了再去餵豬。」班納特太太趕緊說。

「媽咪,不用一下子全煮吧?」瑪麗隨手扔了一個小土豆,結果扔錯桶了,她想了一會兒才發現。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累壞了,對盤子裡的烤土豆也沒什麼意見,畢竟這是最快最不費力氣的食物了,想到明天還要繼續面對這些難搞的土豆,大家簡直連拿叉子的力氣都沒有。

「簡,你還不睡覺嗎?」伊莉莎白換好睡衣,看到簡還就著微弱的燭火在縫著什麼,這讓伊莉莎白很奇怪,要知道,簡一向主張天黑就不看書也不做女紅的。

「恩,我縫一對手套。」簡頭也不抬,手下飛快。

伊莉莎白跳下床,走過去一瞧,上帝,這是什麼玩意?這玩意也能叫手套?

「當然,這不是有五個手指嗎?」簡回答,原來伊莉莎白剛才把話說出來了。

說話間簡已經縫好了,她剪斷綫頭,把東西收拾好。伊莉莎白拿起這對手套,這,這手套真是太簡陋了,完全就是一些大的碎布拼接成的,而且根本沒有翻面,布頭都朝著外頭那。除了大拇指,其他四個手指都沒有分長短粗細,甚至沒有分正反面……哦不對,分了正反面,因為手套的正面簡縫了一層粗糙的砂布,就是艾爾做木工活時用來打磨木頭的最粗糙的那種。

「這個……是幹嘛用的?」伊莉莎白嫌棄的把手套扔下。

簡戴上手套試了試,這手套非常大,男人的手都能伸進去。「這你都沒看明白?」簡雙手摩擦摩擦,砂布發出刺耳的「嚓嚓」聲。

「噢,夠了,停下。」伊莉莎白感覺自己的鶏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打算明天用這個來擦土豆皮,總比用刀削要方便,而且不浪費,就像這樣。」簡脫下手套,又比了個手勢。

伊莉莎白眼睛一亮,「你腦子可真好使,簡。」伊莉莎白明白簡的意思,這麼小的土豆用刀削肯定又麻煩又累,用砂布把皮磨掉就快多了,再用小刀稍微加工一下就行。

「我還託爹地做了一個東西,想試試看能不能做點新東西。」簡一邊說一邊換衣服。

「你要做什麼?是土豆的新吃法嗎?求你了簡,你務必想個主意,我真是吃夠各種烤土豆煮土豆了,我敢打賭媽咪就是這麼想的,讓我們和豬吃一樣的東西……惡。」伊莉莎白做了個鬼臉。

「呃……」簡之前還沒想到,不過……想到今天她還告訴媽咪不要忘記煮熟土豆再餵豬……

伊莉莎白顯然也想到了這件事,兩個女孩面面相覷,然後一起大笑起來。

「好吧,我儘量,我必須得承認,我本人對烤土豆煮土豆同樣深惡痛絕。」簡爬上床,然後問伊莉莎白,「你睡下了嗎,麗茲?」

「是的,好了。」

「那我吹蠟燭了。晚安。」

「晚安。」

兩人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