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煙霧裡被撒花回來的倪償抱了一懷,她手裡舉著那兩個小冊子,像是舉著她全部身家在炫耀。
她跪坐在他面前,靠著他的腿輕輕說:“你在看大海嗎?”
他明明不再喜歡。他們的愛,都被她葬送在血染過的海水裡了。
賀程書知道她被關在夜裡會崩潰得接近發瘋。於是低頭說:“商商,過去了。”
倪償偶爾也會在腦袋裡決斷,她到底有沒有錯,但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有罪,她忘不掉,如果沒有他在身邊,她每一寸呼吸都是罪惡。
賀程書撫摸她的臉頰,跟她道:“商商,你不叫倪償。”
他說:“我們都有錯。”
她終於仰頭問他:“你原諒我了麼?”
他說原諒了,很早就原諒了。
賀程書撫摸著她的臉,她窩在他的掌心裡,痴痴地看著他。
她不去追究父親的死,他也沒有提及,多麼敏銳的一個人,怎麼不會慢慢猜出其中的真相。
現在兩個人談及那天,好像撥開一塊腫瘤,裡面都是發臭的膿血。
她疼得厲害。
“我配愛你嗎?”
他說一直都配。
倪償喉頭痠痛,貼在他懷裡跟他說:“我想把你留下來,想佔為己有,你想走你可以…”她哽了一下,“你可以走,我在這邊幫你守著好不好?我還可以生孩子。”
她會努力做好的,給他出謀劃策,讓他教她怎麼把弄那些數字,她會去學的。
賀程書已經把一切獻給她了。
二十年前她掉落人間,在他的懷裡大哭的時候,他會不會察覺她未來會毀了他的一生。最好能把她按死在繈褓裡,或者她應該回到子宮內,用臍帶自殺。
賀程書知道她飽受痛苦,他也在難過,還不如讓她就這樣瀟灑一輩子,永遠不知錯。
他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擦拭眼淚,說:“不好。”
兩個人在海潮外坐了許久,他低頭撫慰她時,倪償捧著他的臉,和他擁吻。
她都怕把他壓麻了,從他懷裡站立,將結婚證寶貴地收納在小皮包裡,拉拉他的左手。
賀程書笑著說:“麻了。”
弄得她也笑起來。
她給他捏捏,拉著他起身,還誇張地把他的胳膊挎在肩膀。賀程書一掌握住她的肩頭,往懷裡靠攏,順著原路折回。
她再度拿起畫筆大概是一月後,他不再整日出去,有時會在家給她做面條吃。
湯面拌麵鹵面,學了南北口味,或者中西款式。
她架著畫架,盯著白紙已經有好幾天,始終不知道該如何落筆。他過來看到她又這樣,便說:“先來吃飯吧。”
小畫家就會從座椅上跳下來,把一碗麵條倒在嘴裡。
“今天的也好吃。”
“明天還要吃麵?”
她點點頭。
賀程書說:“叔叔膩了。”
“那你吃米飯嘛,給我做面條。”
他只能讓人來給他做飯,他專門給她做面吃。
晚上她纏著要,自己坐在上面搞到小腿抽了筋,可憐巴巴地讓他揉揉,賀程書給她揉著腿,等不疼了又坐了上去。
她咬著他的耳朵說:“榨乾你。”
賀程書覺得很快就會了。
低頭看著兩人的交接處,她的水液潤滑,自己玩到了就開始耍賴皮,裹著被子要睡覺。
賀程書拍拍她,她又翻過來給他口。
只是確實不再吞了,這是她在他這裡唯一吃膩的東西。
第二天看到他清晨就在陽臺抽煙,跟某一時刻重疊,便光著屁股爬起來畫畫。
她從會畫畫開始就學著畫賀程書,一開始只是火柴人,上面帶著眼鏡,那就是她的叔叔。後來她學了人體,怎麼畫都畫不對,沒有一副滿意的。
他看到她沒穿衣服,赤身裸體地作畫,便把襯衣披在她身上,做完飯回來發現衣服掉在地上,畫已經接近尾聲。
她色彩運用純熟,每一縷飄逸的海風都被她納在他的發絲,他只有半個側面,她卻格外加重了他的睫毛。
賀程書負手而立,她神情專注,在風裡加了絲絲縷縷的煙氣,他乾淨的手臂懶散地搭在陽臺,就這樣看向遠方。
倪償一口氣畫完,把他的白襯衣末尾的線條牽扯出來,寫了一個shang。
色彩清淡,藍色和淡黃作為陰影,她滿足地吹了吹尚未乾涸的顏料,把畫拿下來想要跑去給他,卻發現他一直站在身後。
他的二十九歲。
賀裳舉起畫來放在他眼前,賀程書已經看過了,隻覺得她白花花的身體格外暴露,撿起襯衣給她穿好。
“你有什麼感言?”
“畫的很好。”
她嫌棄地抱著畫離開了。
賀裳格外珍愛這幅傑作,用玻璃密封好,裝在畫框裡,每天都要端詳端詳,但是並沒有掛起來。
賀程書說她愛畫勝過愛他,賀裳聽了就把畫塞到倉庫裡,再也沒拿出來過。
今天還是面條,賀程書是真的吃膩了,她的對面放著一碟平淡的炒菜,一碗米飯,一會兒她的湯面就上了桌,上面貼了整整十大片牛肉。
她敲敲筷子,在他坐下之後才低頭吃了起來。
背後從廚房透過來的霞光打在他的肩頭,把他的輪廓用光勾勒了一遍,暖黃的線條一直延續到他放在餐桌上的手臂。
她握住他帶著戒指的無名指,吃完也沒有鬆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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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了,不會設置打賞章,捧人場錢場都可以移步微博
十分由衷的,感謝各位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