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37
當天中午,薛家在前堂設筵席,賓客如雲。
慕傾得薛夫人之言去前堂尋景宣,走過抄手遊廊,邁進垂花門,前堂人聲鼎沸。
想著就這麼貿貿然出現在一眾男人間終歸不大好,她便走至一棵樹下,擋住身子逡巡景宣的身影。
目光掠過一個個陌生的面容,忽然,慕傾的呼吸一滯,五指絞住紗裙擰緊,那一張臉稜角分明,劍眉標準,眼睛狹長而上揚,只因蓄了半臉絡腮鬍,顯得粗獷而豪邁,不是那惡地痞寧遠又是誰。
他,他怎麼會也來了?
比之上個月似清減了許多。
顴骨都突出來了。
他似過的極不好——
慕傾不知的是,寧遠明面上只是賭坊的一個頭目,實則為業河縣地下勢力的首領,這幾年勢力壯大,薛家擺宴,他是有資格參加的。
正在和人談天吃酒的寧遠感覺有目光在註視他,那目光隱有熟悉之感,寧遠心沒由來的開始咚咚狂跳。
他驟然側過頭,目光如豹,朝目光投來之處猛然看去,只見垂花門畔一抹桃色搖曳而過。
芳蹤已離——
旁邊的大漢見寧遠臉色不對,問道:“遠老弟,可有不適?”
寧遠起身,向大漢抱拳,“酒水飲多,腹內飽漲,遠去方便一下,稍後再來與黃兄對飲。”
好敏銳的感知,慕傾拍拍胸口,仍有餘悸,攔過一個家丁,讓他代為傳話給景宣。
自己則提起裙裾匆匆往後院跑。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不能被那老流氓看到。
她已經有了景宣,不想節外生枝。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一如昨日謝去的花,再也回不到初開時的燦爛。
身後隱有腳步疾近,慕傾一顆心似要跳出胸腔,走到拐角,直路的小徑闊朗至一覽無餘,不是最佳選擇,那麼,她目光看向一旁的小竹林,心一橫,一頭紮了進去。
寧遠疾至拐角,前方小徑通明,青竹駘蕩,哪裡還有那抹桃色身影。
是她嗎?
會是她嗎?
那種熟悉的感情,不會錯,她連面都不願再見他一次了。
何等的決絕,何其的殘忍——
鐵石心腸也不過如此!
寧遠有瞬間的恍惚,面部線條一陣痙攣,劍眉凝結成川,川字紋愈發深邃,高大的健軀輕微搖晃,望著只有僕從經過的小徑眸內迸發出淒哀和絕望。
原來一直以來我認為的深愛,在你看來,卻不過是自作多情。
浮雲似白衣,斯須變蒼狗。世間事變數最多的卻原來是情愛。
思念為它塗上濃重的釉彩,以深情加冕,極盡裝點。卻敵不過人心狠厲。
傾傾兒,你這個木人石心的女人,我寧遠不及你。
寧遠蜷下身,猛的一陣劇咳,喉頭腥甜。
幾名僕從見異,上前詢問。
被寧遠揮退。
情由欲起,欲滅即消。絕代紅顏,也不過白骨鑄就,看透了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道理他都懂,可做起來千難萬難。
寧遠從不知道,不過一女人,就能將他搞得如此狼狽,漫山遍野,日夜不歇,衣袍割破,荊棘劃體,只為尋她。
他一步步地泥足深陷,她甩一甩衣袖輕飄飄離去。
獨留他一人在黑暗中翻滾掙扎。
驀地,寧遠喉頭又是一甜,他竭力壓下,撐起身子,大步邁向外廳。
身軀高大,卻隱見佝僂,影子在夏陽投射下泠泠孤孤。
……
在前廳與眾人寒暄客套推杯換盞的薛誠略感胸悶,想著宴後那人怕是就要隨表哥南下,心裡空蕩蕩的無處著落,故尋了個藉口獨自一人來到幽竹林畔吹風透氣。
感懷間,腳步沙沙,轉頭便見心裡思渴的嬌人兒正神色張惶的穿過竹林,朝他這邊走來。
焦急中,慕傾也看到了林外佇立的雅雋男子,貫力下,腳步來不及收回,一個趔趄,人便一頭撞了上去。
薛誠快一步攬上慕傾的腰,以防她跌倒,“何故驚慌?”
慕傾沒想到自己運氣會這麼背,跑出竹林一撞就撞到了薛誠身上,往外掙了掙,沒掙開,“薛公子,你,你先放開我。”
軟玉入懷,腰肢一握,單掌便可覆,雖隔著層衣料,可那種直觸心底的輕盈軟膩,讓他心中蕩漾,猶在夢中。
薛誠只盼這一刻無限延長,哪裡捨得放,手反而略有收緊,眸光痴痴的看著懷裡嬌紅著臉兒的少女。
雖惱怒於薛城的不識趣,慕傾一時也無計可施。
恰此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慕傾耳朵一動,以為是那煞星追過來了,忙運力去掙薛誠的桎梏。
若是輕易被個沒有內力的女人掙開,薛誠少堡主的頭銜也不配擁有。
一拉一旋間,慕傾被薛誠連人帶起,掠進不遠處假山岩洞內,洞內幽暗逼仄,僅二人能容。
逼仄的空間有種燥熱的暗流湧動,覆在慕傾腰上的手有些濕熱,她不自在的動了動,斂聲屏氣,耳畔薛誠喘氣吸吸。
似在剋制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