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嘉平縣主又想起了旁的事情。
她知道她爹胸有大志, 但是在她看來, 這大志向未免有些可笑。
先不說她爹本人的才幹能不能勝任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光說自家宅子裡, 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她又是女兒身, 又不能繼承他的衣缽。
有時候嘉平縣主也不懂他爹, 就算真的讓他爭到了又如何呢?後繼無人啊!
而且他爹也過了不惑之年,就算現在得了個出色的老來子。等這個老來子長大了,黃花菜都涼了。
……還不是便宜了其他叔伯兄弟!
所以, 嘉平縣主覺得,他爹與其參與奪嫡,不如找個更合適的對象支持, 混個從龍之功,將來一家子老小還能榮養到老。
不過自從她爹參加了楚承昭兩個孩子的洗三禮後, 回去就病了,病得晚上覺都不敢睡,睡下了就會被夢魘著,說些什麼『他回來了, 回來報仇了』之類的糊塗話。
嘉平縣主想著, 等她爹病好了, 這回是說什麼都要好好勸他一勸的。
……………………
另一邊廂, 勇勤侯府眾人也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勇勤侯和曾氏年紀都不小了, 參加了一整個白日的宴席,兩人都感覺到有些疲乏,便各自閉著眼休息。
趙武全還在思索著趙頤寧同她說的話, 越想越覺得奇怪。不僅是她說的話奇怪,她對他的態度也很奇怪——說不上友好,但是又好像不是惡意,頗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趙安寧也是煩躁無比。月前她出門的時候,突然竄出來一個農婦,口口聲聲說是她的親生母親。她自然是不信的,讓人把她拖開了。沒想到沒過幾日,她再次出門,那個農婦又來了,且還不是自己來的,還帶來了一個村姑。
那農婦還是那般說辭,是她是她的生母,又說那村婦是她的親姐姐。
趙安寧當時就氣的牙癢,若不是還要維持自己名門貴女的體面,恨不能喚了下人來把這農婦當街打死。
可她的丫鬟眼尖,居然一下子就發現那年輕一些的村姑樣貌同她有七八分相似,再細看那農婦,三個人的模樣居然都有四五分相似。
趙安寧這才警醒起來,屏退了丫鬟和農婦細談起來。
那農婦居然連她屁股上有個胎記這種事都說出來了。
趙安寧從小就覺得那胎記難看無比,家裡只有自小照顧她的奶孃和小時候抱過她的曾氏知道,便是貼身丫鬟,她都不給知道的。
這下子,她就相信了七八分。
後來那農婦又把當年在相國寺調換孩子的前因後果都給她說了。
那種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當年王氏在外生產的事,雖不算祕密,但也沒怎麼對外說過。只有她們府上和相國寺知道。那婦人娓娓道來,就好似親身經歷過一般。
趙安寧安撫好了她,回去後就讓人去查。
這一查之下,她發現那婦人還真沒說謊,當年她確實是和王氏同一天在相國寺的廂房發動的。
趙安寧知道以後,就先後把知道內情的幾個下人都尋了由頭,或發賣,或打死。
這才把這件事平息了下來。
也幸好,幾個月前,曾氏讓她學著掌家,許她自由出入之外,還把處置她自己院中下人的權柄都交給了她。加上她的貼身丫鬟對她也算忠心,所以這件事才勉強被掩蓋了下來。
後來那陳氏又幾次三番來尋她,所求也不過是幾兩銀子。
這種碎銀子趙安寧還不看在眼裡,只是唯恐她來多了,惹得別人懷疑,便約定好了日子。每逢她帶人出府置辦東西的時候,便會帶著貼身丫鬟去陳家村一趟。
陳家真的窮啊,在自小錦衣玉食的趙安寧看來,那屋子泥土地,茅草蓋,家徒四壁,簡直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尤其是陳家人,雖然面貌和她都或多或少有幾分相似,卻都面有菜色,骨瘦伶仃,顯得比實際年齡大。尤其是陳母帶去的那個村姑——稱是她姐姐的,居然只比她大一歲多。看著卻好像二十好幾了。
趙安寧當時都快嚇死了,難以想像自己若是從小長在這樣的家庭裡會變成什麼模樣。
幸好陳家人還不算蠢,懂得細水長流,沒有提出多出格的要求。
當然趙安寧也不傻,不是予取予求的,他們張口要五兩銀子,她就只給三兩。如是過了一個月,她雖然只給了陳家人不到十兩銀子,卻也被折騰得煩不勝煩。
她到底也只是及笄之年的姑娘,哪裡會想到,突然有一天自己就不是真正的自己了呢?
彷徨了一段時間後,趙安寧就起了別的心思。
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能保持到什麼時候,說不定哪天就紙包不住火給暴露了。尤其是那頂替了自己當農家女的陳香蘭,如今還下落不明,更讓她寢食難安。
所以今天厲景軒讓丫鬟來傳口信的時候,她立刻就去赴約了。
往常厲景軒雖然也提出過私會的要求,但是她都是不應的,隻寫那種不帶書名的信吊著他——畢竟厲景軒和嘉平縣主的婚事已經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而且趙安寧也有點嫌棄厲景軒是死過妻子的鰥夫。
最重要的是,英國公府年輕一代雖然人才輩出,但那可都不是大房的人。厲景軒同他爹一樣,不過是佔了個嫡長子的便宜,本身並沒有多少才能。英國公現在還龍馬精神,指不定要活多少年,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難保等他百年之後,這國公位子會不會順利落到大房的世子身上。
可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真實身份不過是個農家女,趙安寧卻不會嫌棄厲景軒這那的不足了,恨不能立時哄了他來求娶。
可這厲景軒也是個奸猾的,在她身上得了不少便宜,還想把生米煮成熟飯。
她肯定是不能從的,只想著最好有人經過把他們給撞破,然後鬧將起來。
現在她到底還是勇勤侯府的嫡女,家裡雖然沒落了,不能同國公府相提並論,到底也算相襯託。
無奈都一刻多鐘了,還是沒人經過。她只能跟著來接應的丫鬟離開了。
趙頤寧覺得自己今日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只能一邊期盼著陳家的事晚些暴露,好讓她有時間先把自己的親事給定下來。
「妹妹,你最近……」趙武全思索再三,還是覺得先問問自家妹妹再好。
還不等他問完,趙安寧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道:「我最近怎麼了?我最近開始學掌家,學庶務,可要忙死了!」
曾氏正想著如何緩和自家同盛園的關係,猛地聽到趙安寧的尖細嗓音,她不悅地睜開了眼。
趙安寧也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了,趕緊調整好情緒,絞著帕子委委屈屈地道:「哥哥快別和我說話了,今日我和母親在後院受盡了冷落,還不是因為你開罪了皇孫殿下。」
提到這個,曾氏也皺著眉頭看向趙武全:「武全,你今日有沒有和皇孫殿下致歉?」
趙武全被問的啞口無言,他在席間聽了陳新年的話,就去後院找人了。隨後就遇上了趙頤甯,趙頤寧說了一些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話,後來他回到席間還在思索……而且楚承昭今日是主家,不少人都上趕著同他喝酒說話,他也沒好意思擠上前去。
勇勤侯聞言也睜開了眼,冷哼道:「沒用的東西,虧你母親全心全意為你打算。你要再這麼不長進,宮裡的差事也別去了!省的給自家惹麻煩!」
他們三個又站到了同一陣線,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為他好。可趙武全就是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當即什麼也不說了,撩了簾子就跳下了馬車。
那個陳姑娘說讓他自己查是吧,行,那他就自己查去!
……………………
盛園這邊,送走全部的客人,宋瑤終於不用偽裝了,把背一躬,恨不能立刻躺在地上休息。
楚承昭看她累的面色發白,當即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往後院走去。
宋瑤拍著他的肩膀道:「殿下快把我放下來,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楚承昭不僅沒有把她放下,反而同她道:「我說過就累你一日,平時在府裡你怎麼樣都成。今日累壞了吧,就讓為夫好好服侍服侍你。」
宋瑤不知道自己多想了,總覺得他說到『服侍』這個詞的時候,神態和語氣都特別的曖昧。
不過想到厲景軒那種人面獸心的敗類,再對比楚承昭,宋瑤真是越看他越覺得順眼,也不羞惱,只是伸手攬著他的脖子,軟軟糯糯地在他耳邊道:「殿下,我能遇見你,真的是很好很幸運。」
楚承昭本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聞言不由一愣,腳下也放慢了,「怎麼突然說這些?」
「殿下,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覺得現在很幸福。我們就這樣,一直這麼過下去好不好?」宋瑤目光澄澈地看著他,說的無比認真。
然後就在宋瑤的注視之下,楚承昭臉紅了。而且是爆紅的那種,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