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趙頤寧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 當天晚上去和邱大夫夫婦說了要盤下醫館的事。
邱大夫夫婦也是厚道人, 並沒有多要什麼銀錢。
他們的醫館當時是買的兩個門頭並後頭兩個小院, 打通之後成了一個大鋪面。要價二千兩很是公道。
又因為和趙頤寧有些淵源, 所以店鋪裡的藥材、傢俬他們隻另外收了五百兩。
合計二千五百兩, 可以說是童叟無欺的價格了。
也是他們喜歡趙頤甯這小學徒, 才願意提前透風給她。
不然只要放出風去,這個價格多的是想接手的人。
趙頤甯和邱大夫夫婦交接了五日,辦好了契書, 老兩口就準備動身離京了。
趙頤寧親自相送,看著邱大夫夫婦的馬車消失在了視野中,才動身折返。
她也不是貪圖享受的個性, 本來醫館建築和設施有點老舊,她只是想稍作修葺的, 但是宋瑤和嘉平縣主都說要把這裡當成一個可以小住的場所,她就想著好好拾掇一番了。
趙頤寧本是想自己去聯繫工人和泥瓦匠的,沒想到第二天嘉平縣主就派人過來了。
對於嘉平縣主來說,這可能就是一句話的事, 對趙頤寧來說, 卻是幫了大忙了。趙頤寧上下兩輩子也沒搞過修葺房屋這種事, 只知道裡頭水深得很, 就怕被工人也哄了去。
如是修葺了一個來月, 天氣已經完全暖和了,醫館從裡到外都煥然一新。
宋瑤和嘉平縣主一聽都弄好了,迫不及待地相約來看。
前頭鋪面都上過了新漆, 換上了青石板地,藥櫃也都是新木頭重新做的,佈滿了一整面牆。後頭的小院子修葺之後,傢俱雖然都還沒換上,但是瓦片和地磚也都換了新的,還盤了新炕,連窗戶紙都換了嶄新的。只要換一套傢俱進去,立刻就能住人。
宋瑤和嘉平縣主從裡到外一通稀罕,越看越滿意。
宋瑤激動地拉著趙頤寧的手,歉然道:「之前孩子有些不好,我沒抽出空來幫你,讓你一個人監工,辛苦了。」
換季的時候別說是孩子,就是大人也容易生病的。宋瑤最擔心安安了,她最喜歡往外跑,每天不讓人抱著她出去轉悠個半個時辰,一整天都要不高興。
天氣暖和了,宋瑤也沒讓她脫下夾衣,就怕她吹了風生病。
沒想到後頭還真有一個孩子病了,病的卻不是安安,而是鎮日都乖乖待在屋裡的懷遠。懷遠突然開始咳嗽了,一咳嗽起來小臉就漲得通紅,氣都快喘不上了。
宋瑤心疼壞了,只覺得自己疏忽了,沒把他照顧好。
楚承昭安慰她說誰也沒想到成日好好地待在屋裡的孩子會突然病了,讓她不要過於自責。
後來趙頤寧給懷遠每日把脈,幸好他除了咳嗽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症狀。
只是懷遠那麼小,出生的時候又略有不足之症,指甲蓋都沒有長全,實在是不好用藥。宋瑤就讓人用川貝燉了雪梨,喂一些湯水給他喝。
喝了大半個月,咳嗽才一點點好了。
宋瑤第一次遇到孩子生病的情況,雖然只是小咳嗽,但是她實在不放心這時候的醫療條件,怕一個不注意懷遠給發起燒來,奶孃若是沒注意到,那孩子可就真的要燒壞了。
所以一直到懷遠完全康復之前,她不分晝夜,每過一個時辰,就給他試一次體溫。所以她一直沒能得空出府來,一直到這邊修繕好了,才來了第一趟。
嘉平縣主也致歉道:「我也是最近有些不方便,讓你辛苦了。」
前不久嘉平縣主終於推拒了和厲景軒的婚事,如今外頭流言正盛,有說她一個嫁過人的寡婦還拿喬的,也有說厲景軒作風太壞了,所以才被給拒了。還有人猜測久未露面的大皇子身子很不好了,所以嘉平縣主這當女兒的才推了這麼一門好親事……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風言風語地搞得嘉平縣主不勝其煩,連門都懶得出了。雖然她平時也不怎麼交際就是了。
趙頤寧笑著搖頭道:「你們的事我都知道,又怎麼會怪你們?何況這裡的工人都是縣主給安排好的,我不過就每日過來看看,實在稱不上辛苦。」
三人說笑了一陣,將醫館也看完了,就準備回去了。
她們剛從後院走到前頭,就看到一個穿荊釵布裙、膀大腰圓的婦人在門外探頭探腦。
宋瑤看她還挺眼熟,轉臉想問趙頤甯來人是不是找她的,卻看趙頤寧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不見,脣瓣緊緊抿著,下顎緊繃,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模樣。
宋瑤這才想起來了,這婦人可不就是趙頤甯的養母!
她們瞧見人之後,那婦人也瞧見了她們,當她的眼神落在趙頤寧身上的時候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就進了鋪子裡。
宋瑤因為是跟著嘉平縣主出來的,所以就只帶了飛歌一個丫頭。
嘉平縣主輕車簡行出的門,侍衛留在外頭看著馬車,身邊只帶了兩個大丫鬟。
飛歌她們三個丫鬟立刻把陳家養母給攔住了。
陳家養母看著這些穿的比富戶家的小姐還體面的丫鬟,氣勢立刻跌了三分,賠笑道:「姑娘們,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尋我女兒的。」
飛歌嗤笑道:「大娘,你怕不是睡糊塗了?知道我們的主子是誰嗎?這裡怎麼可能有你的女兒?」
說著她們就要把陳家養母推出去,嘉平縣主的丫鬟還呼喚起了侍衛。
侍衛都在外頭,之前沒有攔著陳家養母,是因為他們知道這處是即將開設的醫館,想著她或許是來求醫的也不一定,所以沒有阻攔,只是不錯眼地緊盯著她。
丫鬟們一呼喚,侍衛也立刻過了來,將陳家養母團團圍住。
陳家養母急了,扯著嗓子道:「陳香蘭,你這個喪門星!現在你跟著貴人發達了?一年多不回家不說,難不成還要眼睜睜看著你親娘被人這麼欺負?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沒天良的啊……」
醫館附近都是大小鋪子,行人更是不少。
陳家養母這不顧形象的一嗓子嚎出去,立刻就迎來了旁人的注意,不少人往醫館的方向靠近,來看熱鬧了。
宋瑤沉下了臉,叱責道:「你這瘋婦,說的什麼渾話?當日你已經以十兩銀子的價錢,把女兒賣給了我做丫鬟。如今她也不是陳香蘭了,你也不是她什麼娘!」
陳家養母怕眾人把她託走,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麼不算了?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我的親生骨血,吃了我家十幾年的白米飯,怎麼就不是我的女兒了?」
這明顯就是無理取鬧了。
宋瑤不悅地皺了皺眉,剛準備張口讓飛歌把她拖下去。
趙頤寧卻伸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裙擺,對著她搖了搖頭。
宋瑤一臉疑惑,趙頤寧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宋瑤也就沒再張嘴。
趙頤寧臉上的不愉不見了,她上前把陳家養母拉了起來,道:「娘怎麼突然來了?我們側妃脾氣不大好,您不該怎麼鬧的。且今日不僅是我們側妃在,她旁邊的這位是嘉平縣主,您要是還這樣,女兒也幫不到你了。」
陳家養母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宋瑤和嘉平縣主,見她們臉色都沉了下來,也開始後怕起來。
她在心理咒駡了趙安寧一通。
趙安寧才是她的親生女兒,之前也算把她認回來了,也接濟了她們一家,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
可過年那陣,趙安寧突然生了一場怪病,分文銀錢不給不說,她幾次託人求見,她一次都沒肯出來相見。
過完了一個年,之前趙安寧給的那些銀錢都花完了,陳家人嘗試過了好日子,自然不可能再去過從前那種食不果腹的窮日子。
陳家養母又試著來託人傳了幾次信,趙安寧的丫鬟還是讓她先等著。
她等得,可陳家那麼多張吃飯的嘴不能等啊!
陳家養母一籌莫展,只能沿街過來尋趙頤甯——趙頤寧的動向還是趙安寧打探出來的。
趙安寧自從知道自己並非真正的侯府千金,真千金還讓陳家給賣了之後,愁的寢食難安。
多方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真正的侯府千金在盛園,她們已經見過不止一次。
她立刻就把消息告訴了陳家養母,讓她多往醫館來,看著趙頤寧一點,千萬別弄出什麼亂子。
陳家養母口頭應下,心裡卻沒當一回事——本來嘛,趙頤寧又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白養了十幾年已經是虧大發了。而且她之前已經把趙頤甯賣給宋瑤了,她雖不知道宋瑤的身份,但那時候看著她的衣著打扮和身邊帶著的人,就知道肯定不是她這種布衣百姓惹得起的人物。
所以陳家養母一直沒來看過趙頤寧,眼下實在是窮途末路,沒辦法了,她才來找趙頤甯這個養女。
聽完趙頤寧提到什麼『側妃』『縣主』的,陳家養母的腿肚子都開始發抖了,噗通一聲就給她們跪下了,「民婦有眼無珠,民婦什麼都不懂……求兩位貴人不要降罪!」
嘉平縣主揮了揮手,面色雖然難看,說話的語氣卻算得上和善。她對著趙頤寧道:「既然是你母親,便帶她下去吧。想來她也不是要故意無禮,而是有要緊事才來尋你的。」
趙頤甯應了一聲『是』,拉著陳家養母去了外頭說話。
宋瑤都快被她們弄懵了,趙頤寧不是很討厭陳家人嗎?怎麼現在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還有嘉平縣主,她一定是不知道內情,所以才會那麼輕易放過。
「縣主,你不知道……」
嘉平縣主勾了勾脣,豎起手指到脣邊比了個噤聲的姿勢,而後才道:「我都知道,阿月都和我說了。我稍後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