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趙頤甯帶著養母一路到了外頭。
陳家養母被嚇破了膽, 戰戰兢兢地問她:「香蘭, 你給娘透個底, 那買你的夫人到底是誰啊?」
趙頤寧壓下心頭的厭惡, 面無表情道:「是皇孫殿下的宋側妃, 那位殿下想來娘也聽說過, 是先太子的遺子,前不久才被認回的。」
陳家養母咕咚一聲嚥了一大口口水,心裡又把趙安寧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個賤妮子, 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身上的血脈了。隻讓她過來多盯著養女,卻沒告訴她這養女竟跟了這麼一尊大佛!這要是她得罪了貴人, 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香蘭啊,你可千萬給你家夫人好好說說, 我真不是有意要冒犯的!我就是沒辦法了,沒辦法了才來尋你的!」
陳家養母緊緊攥住趙頤寧的手,苦苦哀求。
趙頤寧生生忍住想要抽回手的抽動,彎了彎脣角, 淡笑道:「娘不必驚慌, 我家夫人是個大度的。方才縣主也說不計較了。」
「這就好, 這就好。」陳家養母還是心有餘悸。
「對了, 您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聽她問了起來, 陳家養母穩住了心神,勉強地笑道:「沒事,沒啥事兒, 就是想你了,來瞧瞧你。」
她雖然想要銀錢,但是也得有命花不是!她方才看裡頭兩位貴人對養女多有維護,已經歇了要敲竹槓的心思。
不過讓陳家養母沒想到的是,她都沒接著說下去了,反倒是趙頤寧已經提起來了。
「一年多了沒回家,也不知道家裡可好?我走的時候大哥還犯著咳嗽吧?姐姐可還好?她應該已經嫁人了吧?還有小弟,他長大了沒有?」
趙頤寧一通詢問,使陳家養母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了。
聽聽啊,到底是自家養大的孩子,雖然叫她賣了,心還是向著家裡的!
陳家養母心中得意,對著宋瑤和嘉平縣主的忌憚就少了不少,她笑道:「你大哥吃了幾副藥早就已經好了,你弟弟也長大了一些。就是你姐姐,是個命苦的,成親半年就守寡了。她那婆婆也是個厲害的,把過錯全歸到她頭上,竟然就把她趕回來了……」
趙頤甯脣邊泛起一個冷笑。
陳家人眼裡只有兩個男孩,並不把女兒當人看。
打小,她們姐妹就是做家裡最多的活計,吃最少的飯。手腳慢一點的話,動輒就是一通打罵。
陳家之前想把她賣給老鰥夫當填房,還勉強可以解釋是她並非親生,陳家人跟她沒有血緣關係,所以才對她心狠。
但陳香草,可是陳家親生的女兒。
陳家給她說的是一個癆病鬼,眼瞅著就沒有幾個年頭好活了。
也因為對方是個富戶,願意多出聘禮,填補陳家的窟窿。
所以陳香草成為寡婦,並不出人意料。
她和這個姐姐倒是有幾分情誼的,這輩子重生回來的時候,她還想過帶著陳香草一起逃走。
但是陳香草已經讓陳家人養成了一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她並不想跑,也對外面未知的世界很是恐懼。
不過她還是幫助了趙頤寧,在送飯的時候和她交換了衣服。
兩人都是瘦瘦小小的個子,陳家家貧,晚上除了陳大郎的屋裡,都是不點燈的,就也沒人發現。
趙頤甯這才順利跑了出去。
「你讓姐姐到我這來吧,我家夫人和縣主合開了這處醫館,正是要用人的時候。讓姐姐來給幫忙,也能得一份工錢。」
陳家養母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這敢情好!」
陳香草是個女子,本就做不得什麼農活。又是新寡,不少人家都嫌晦氣,連縫補漿洗的活計都不樂意給她做。村子裡也是閒話一堆,陳家養母可以不介意,還能插著腰桿把人給撅回去。
但是家裡老大是讀書人,那可是正經秀才,從小就是十里八鄉最出名的神童!
陳家人可不想因為陳香草的事毀了陳大郎的清譽,早幾個月,陳家老太太就對著陳家養母唸叨了不止一回,讓她趕緊把陳香草給送走,實在不行送到庵堂裡當姑子也成,只是別連累她的寶貝大孫子。
陳家養母對著陳香草,也不像對養女那麼狠心,知道這女兒要是真被送走了,也就是死路一條了。到底不忍心看著她去死,她跟陳老太太斡旋了好一陣。那會子趙安寧還經常送銀錢去,陳老太太這才給了她幾分臉面,態度不是很強硬。
最近趙安寧不知所蹤了,陳老太太又擺起婆母的譜兒了,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還把陳香草的口糧給減半了,一頓隻允許她吃小半碗豆飯。
陳家養母對女兒的感情到底也有限,心裡也在想著,今天要是找不到便宜女兒了,回去就還是把陳香草送走吧——家裡是真的窮,少一個人的口糧,就能給讀書的陳大郎多吃一口不是!
沒想到便宜女兒心裡不止記掛著家裡人,還給成了禍害的大女兒想到了出處!
「不知道你家夫人能給多少銀錢?」
趙頤寧看著她貪婪的神色,越發覺得噁心,偏偏面上還不能顯出來,只道:「娘看一兩銀子一個月可還行?」
「還有這種好事?」陳家養母面上狂喜,已經扒拉著手指算起來一年家裡能多多少進項了。
「這是我的意思,也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同意。」
「可以可以,你家夫人看重你,肯定聽你的。」陳家養母怕趙頤寧反悔,又緊緊攥住了她的手,「香蘭啊,家裡的境況你都是知道的。你爺奶年紀大了幹不動活,田裡都是你爹一個人在忙,你大哥又要讀書,小弟還在長身體……」
「知道了。娘回去吧,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要是她願意的話,就讓她明天過來。」趙頤寧不耐煩她的絮絮叨叨了,拋下這句話就往回走。
陳家養母笑道:「這還有啥不同意的,我明天就把她帶過來。」
此時趙頤寧已經進醫館去了。
陳家養母不大高興地看著她的背影,這丫頭雖然穿著男裝,但是料子看著就不差,想來也是不差錢的,也不知道先給些銀錢來。到底不是親生的,養不熟!
不過轉念想到陳香草稍後一年能為家裡帶來十二兩銀子的進項,陳家養母又喜笑顏開了,立刻就往家趕去報喜了。
趙頤寧進了醫館,宋瑤和嘉平縣主在醫館裡的椅子上坐著,都在等她。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這才近前去和她們說話。
宋瑤都快被好奇心折磨死了,等她過來了,就讓人都下去了,急忙問道:「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啊?」
嘉平縣主也讓自己的人都下去了,這才開口道:「這是我們的計劃,這陳家婦人就是今日不來,我們也是要去尋她的。」
趙頤寧點了點頭,道:「不錯。」
接著她們便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她們的計劃和安排娓娓道來——
原來早在去年嘉平縣主上門致謝的時候,趙頤寧就同嘉平縣主結成了聯盟,目標自然就是趙安寧。
當時她們只是達成了一致的目標,還沒有完整的計劃。
後來嘉平縣主回去後,就把趙頤寧的底細都給查清楚了。
她手底下也是能人,連當年相國寺那樁事都給查得差不多了。
之後她又找到了趙頤甯,直接向她詢問她和趙安寧之間的恩怨。
趙頤寧知道她身份顯赫,消息靈通,也不可能瞞住她什麼,而且兩人自然說要聯手,就也不該有什麼隱瞞,所以她便開門見山,如實相告了。
嘉平縣主聽完,倒也沒有什麼異色,畢竟皇宮裡長大的,陰私事早就司空見慣了。
兩人開始構想完整的計劃。
畢竟趙安寧還是侯府嫡女的身份,嘉平縣主設計個意外,毀她的容、要她的命,倒是簡單。讓她過得比死還慘,卻是有些難度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趙頤寧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到了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心軟卻命苦的姐姐陳香草。
陳香草和趙安寧的樣貌可以說是有七八分相似。這七八分還是因為趙安寧嬌生慣養著長大,皮膚白皙,身形纖細勻稱。而陳香草自小吃不好睡不好,瘦的皮包骨頭,還因為自小在田裡幹活,皮膚很黑。這才很容易讓人區分開來。
但若是細看五官的話,兩人足有□□分相似,不是朝夕相對的人,光看五官的話,可能根本分不出兩個人的不同。
陳家養母不是使了一招『狸貓換太子』毀了趙頤寧的一生麼?
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趙安寧和陳香草換個個兒。
嘉平縣主聽完她的想法,直呼有趣。
然後就是商量著怎麼實施了。
陳香草換出來容易,陳家都是眼皮子淺的,隨便許個好處就能讓她們把陳香草送出來。
難得的是怎麼把趙安寧從勇勤侯府弄出來。
那時候嘉平縣主道:「趙安寧到底是侯府千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弄消失,還是得讓她長時間在外頭,在勇勤侯府裡可不好下手。她這樣的嬌小姐,除非是得了什麼重病或者怪病,勇勤侯府把她移到莊子上療養……」
這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她說的可不就是趙頤甯的長項。
趙頤寧仔細回憶了醫仙傳承裡的內容,道:「我知道有一種藥,讓人沾上只會可以像渾身出疹子,除非吃解藥,不然吃什麼都不會好,還會越來越嚴重。只是這種藥一次半次沒有效果,起碼得數次。」
她們和趙安寧都沒什麼交情,並沒有什麼由頭頻繁接觸趙安寧。
勇勤侯夫人曾氏也是個精明強幹的,將侯府管得和鐵桶似的。想買通勇勤侯府的人,在侯府裡下手也不大可能。
所以想給趙安寧下藥,也很不容易。
但好在她們接觸不到趙安寧,有人能啊!
英國公府的厲景軒,可不就是現成的媒介。
那段時間,嘉平縣主幾乎隔三差五地就吧厲景軒喊出來,然後在給他喝茶的杯盞上塗滿了趙頤寧配出來的藥。不止如此,她還讓丫鬟帶著塗過藥的手絹,每次都假裝打翻茶水,給厲景軒衣服上一通擦。
厲景軒雖然惱怒丫鬟的笨拙,但顧忌著嘉平縣主,每次都只能硬著頭皮吃癟。
怕他先發了藥性,惹來懷疑,嘉平縣主還讓人在他的茶水裡放瞭解藥。就是讓他手上、身上都沾上藥粉,自己卻沒有任何症狀。
其實若是厲景軒是個講究的,沒有在見過嘉平縣主後立刻去見趙安寧,可能這法子根本不會奏效。
但自從她和趙安寧在盛園喬遷宴的時候還敢私會那事之後,嘉平縣主就知道這不是個講究人。
就這麼見了月餘,到了正月裡,勇勤侯府果然傳出了趙安寧得了怪病的傳聞。
嘉平縣主立刻就去宮裡找永平帝拒了婚事,再也不用應酬那個噁心人的厲景軒了。
接下來,她們自然就是要把陳香草給從陳家弄出來,然後才好進展下一步計劃。
只是沒想到,她們沒去找陳家人,陳家養母今天倒是自己照過來了。
所以嘉平縣主和趙頤寧這才對她態度良好,趙頤寧還對她十分親近,拉著她到外面說話。
宋瑤聽完,嘴巴都張成一個『口』字了。
這是什麼神仙發展啊,簡直比小說裡寫的還帶感!
「那下面要怎麼做?」宋瑤覺得自己的智商和她們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實在猜測不到下一步要如何。
把陳香草弄出來,然後把趙安寧換回去?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簡單啊。
別人發現不了,但是陳家人肯定能發現啊。而且趙安寧有手有腳有嘴,她難道不會和陳家人說嗎?說不通不能跑嗎?
這裡頭肯定還得再做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