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宋瑤把自己的擔心同楚承昭講了。
楚承昭聽完不免發笑道:「你這也想的太多了, 你不能把懷遠同安安比, 只看其他人家的尋常小孩, 我聽說還有孩子兩三歲還不會走路、說話的。懷遠現在還不到一週歲, 不著急的。再說了, 男孩子還是穩重點好。」
「真有那麼晚的?」宋瑤將信將疑。
楚承昭就喚來周嬤嬤, 讓周嬤嬤來同她說。
周嬤嬤道:「老奴雖然沒養過孩子,但是宮中的小主子多,這說話和走路確實是有早有晚的。娘子別心急, 老奴看咱們哥兒這是胸中有溝壑,行事穩重呢。」
得了周嬤嬤的話,宋瑤才相信了一些。只是每天看著安安在學步車裡四處撒歡, 再看懷遠在炕上玩九連環,一玩就是一整天, 總感覺不大對勁。
一母同胎的兩個孩子,真的是想不把他們一起比較也難啊!
宋瑤憂心的同時還是慶倖,真的幸好懷遠和安安性別不同,不然若都是哥兒或是姐兒, 估計這時候就得被比下去。她這當孃的能做到一視同仁的喜歡, 難保宮裡的長輩也會這樣。
不過現在她想什麼都沒用, 能做的只是每天多花寫心思哄懷遠開口。
她讓人做了一堆帶圖畫的紙片, 裝訂成一個小冊子, 每天翻著逗她們兩個。
「安安寶貝,快看,這是什麼?」宋瑤翻開一頁, 點著一頁。
安安就會乖乖甜甜地道:「花!」
「安安真乖!再看這一頁,是什麼?」
「是大馬!」
安安在宋瑤教過幾天後就都把小冊子上的常用物都學會了,聰慧得連宋瑤這當孃的都瞠目結舌。
這智商……真的是她親生的閨女嗎?
她暗戳戳地想,楚承昭雖然比她聰明,但是也沒聰明到那種多智近妖的程度。閨女這智商簡直是把他們這對父母按在地上摩擦。
當然了,當著楚承昭的面她可不敢那麼說,只會在楚承昭驚歎安安聰慧的時候,適時地補上一句:「安安果然是隨了殿下啊!」
安安現在長開以後,五官整體輪廓分明就是楚承昭的女性化版本,只有一對眼睛,不是他那種鳳眼,而是宋瑤的杏眼,黑葡萄似的。她睜著一對大眼睛看人的時候,簡直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宋瑤一般在和安安進行過一輪快問快答之後,又會拿著冊子一臉希冀地看著懷遠。
「懷遠寶貝,看看娘手裡這個拿的是什麼?」
懷遠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而後又垂下眼睛玩自己的。
宋瑤再接再厲,「懷遠寶貝,這個是船對不對?就是在水裡能浮起來的交通工具。」
她絮絮叨叨挨個解釋過來,說的嘴巴都幹了。
最後懷遠才會抬起頭來,看著她笑起來,然後『嗯』一聲,表示她說的都對。
宋瑤:……
好氣啊!可是兒子的笑臉也好愛,不捨得說他!
好在宋瑤也不是每天只待在家裡照看孩子,不然還真要被懷遠急出內傷。
她和趙頤甯、嘉平縣主合開的醫館終於開業了。
趙頤寧給醫館起了名字叫『懸壺閣』。
開業那天,宋瑤和嘉平縣主都到場了,嘉平縣主還邀請了舞獅隊來熱場。
時值酷暑,宋瑤在盛園裡煮了幾大鍋酸梅湯,分發給街坊鄰裡,也算是聚了不少人過來。
然而熱鬧歸熱鬧,開業後的一段時間內,懸壺閣的生意並不好。
倒也不是附近的人都不生病了,而是原先邱大夫婦的專長是婦科方面的,一般其他病人並不會過來。就算從前邱大夫夫婦的老病人,過來一瞧,只有一個不認識的老大夫坐診——趙頤寧當然也在,但她實在年輕,看病吃藥又是大事,一般人都會謹慎一些,去其他底蘊久一些的醫館就診。
趙頤寧倒也不急,反正她本不是為了賺錢來的。
宋瑤和嘉平縣主就更不是缺錢的主兒了,她們知道生意不好的時候,還都勸趙頤寧別心急,開這醫館本就不是圖利,況且醫館做的也是長線生意,短時間內的盈虧並不算什麼。
她們三個心態都挺好,心態不好的只有陳香草。
她來了懸壺閣之後,才知道原來日子還可過得這麼好。
在這裡,她每天隻負責研磨藥材和打掃擦洗,這麼一點活計,還沒有家裡活計的十分之一重。
可她在這裡不用天不亮就起床,也不用吃不好克化的豆飯,不用睡黴味濃重的被褥,還不用擔心被無故撒氣責駡。
她可以每天清晨再起床,然後吃兩個白麵饅頭當朝飯,吃飽了再開始一天的工作。
懸壺閣裡就她還沒有妹妹,和一個老大夫、並和他帶來的一個小藥童。
小藥童也幫著幹活,他們兩個幾乎只要半天的功夫,就能幹完一整天的雜活。
然後她再去做一頓午飯。午飯也很簡單,一葷一素一個湯,四個人吃綽綽有餘。
灶間的活計她更是做慣了,人還沒有灶臺高的時候,一大家子的飯食就都是她料理的,做起來格外順手,不到三刻鐘就能全部搞定。
下午就很清閒了,吃完有菜有肉的午飯,甚至還有功夫睡上兩刻鐘的午覺。
陳香草吃得好,睡得好,養了一個月,人就白了一圈,臉頰和下巴也圓潤不少。她是最擔心醫館生意的那個,每天做完雜活,還會在門口待著,看到有人在門口來回晃悠,她就會上前詢問是否是來問診的。
不過她也是個口舌笨的,並不會什麼花言巧語。通常情況下,那些人都只是看一圈就直接走了。她也不惱。
宋瑤再見她的時候,差點沒把她認出來。
不只是她變好看了,而是她在變好看的同時,和趙安寧更相像了!
若不是陳香草的神情中帶著畏縮,她一眼幾乎不能分出她們的不同之處。
這天正好是陳香草來懸壺閣一個月的時候,宋瑤特地出來了一趟,給她帶來了一兩銀子的月錢。
陳香草接過一兩銀子,對著宋瑤千恩萬謝。若不是宋瑤攔著,陳香草甚至還想給她磕個頭致謝。
趙頤寧見了,便將宋瑤拉過一邊道:「你拿銀錢過來做什麼?咱們說好的,我姐姐的月錢由我來出。」
趙頤甯自從投靠楚承昭後,楚承昭就每個月出了十兩銀子的月錢,後頭他接管內務府了,府裡現銀充足了,他就府中人都漲了一些月錢,趙頤寧因為給大皇子妃治病這差事辦得好,月錢直接翻倍。她之前吃住幾乎都在府裡,也不用花銀錢,衣服鞋襪也都是宋瑤一手包了,也攢下了一二百兩銀錢。
陳香草一個月一兩銀錢的月錢,實在不值當什麼。
宋瑤也知道這個,但是還是不想她貼出自己的體己銀子,就笑道:「你給你姐姐說的是主家發錢,這月錢要是個個月都從你這裡出,你家姐姐或許不會懷疑,但回去後透那一星半點,說不定陳家人就該打別的主意了。」
這話倒是說的十分在理,沒有人比趙頤甯更知道陳家人的貪婪了,所以她也沒有再糾結。
她們說了會兒話,就看到陳香草在旁邊愛惜無比地捧著那一兩銀子,一副不知道怎麼處理的模樣。
宋瑤把她招到跟前,笑著問她:「陳家姐姐,發了月錢可想好怎麼花了?」
陳香草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忙道:「我、我不會花的,來時娘就和我說了,發了月錢拿回家裡,給大哥買筆墨紙硯。那些最費錢了。」
宋瑤笑容不變地點了點頭,只是看向趙頤寧的目光裡帶起了擔憂。
本想著陳香草再沒脾氣,對自己掙來的銀錢總該是在乎的,等她和陳家人為了銀錢起了齟齬,自然就會站到陳家的對立面,可以為趙頤寧的計劃添一分助力。
可看她現在的模樣,竟然是被壓迫剝削慣了,連反抗的心都沒有了。
她這般聽從陳家人的話,趙頤寧的計劃還能順利展開嗎?
趙頤寧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擔憂,對她安撫地點了點頭,而後她才看向陳香草,道:「姐姐出來也一個月了,家裡也該著急了。剛側妃還和我說,放你一天假讓你回去一趟呢。」
陳香草臉色突然一白,趙頤寧沒拉住,她直接跪到了地上。
「側妃,是我不是我活計做的不好?求求您,不要趕我走。我做的不好的,您儘管吩咐,我一定改!」
宋瑤連忙起身拉她,「陳家姐姐,我沒有那個意思。就是給你一天休假而已,你明天還是要來上工的。」
「是啊姐姐,你想什麼呢?你要是有不好的,側妃肯定當場指出來讓你改了。」
兩人勸說了一番,總算是讓陳香草從地上起來了。
宋瑤覺得她擔心純粹多餘的,她覺得且不說她和趙頤寧的關係,光看她的勤勞,她也很願意請她做活的——她來懸壺閣看過幾次,每次都發現醫館裡格外乾淨,連地板磚都鋥光瓦亮的,磚縫裡不帶一絲塵土。聽小藥童說,這是陳香草每天得了空就會把地掃上一便,每天天黑關門後,她還會再掃一次拖一次,再用墩布一點點擦一遍。
這種沒有仗著情緣關係而憊懶的勤勞員工,真的是很難得了!
宋瑤都覺得這一兩銀子花的一點兒都不冤枉,小藥童年紀小,能做的活計有限,等於說是整間醫館的絕大多數雜活都是陳香草一個人包了。
陳香草終於被他們說服了,惶恐的神色從臉上消退了,她問趙頤寧她那天穿來的衣服和鞋子在哪裡。
趙頤寧不解道:「姐姐問那些做什麼?看著是破的不能再破了,我早就扔了。」
宋瑤聽了,就也跟著道:「可是衣服不夠穿了?我家丫鬟那裡還要不少衣裳,我讓人送來可好?」
陳香草就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衣服太好了,我怕回鄉下的時候弄髒了,回來不好交代。」
「這衣服既給了你就是你的了,並不用和我們交代什麼。」宋瑤拉著陳香草的手拍了拍,「髒了也沒事,我下次再給你送其他的來。」
陳香草連連道謝,覺得眼前的側妃真是再和善不過的好人了,她無法報答她的恩情,若不是知道她不喜歡被人跪,她又想跪下謝恩了。
說著話,宋瑤又讓飛歌去隔壁的街上的點心鋪子買了一包糕點來,讓她帶著路上吃。
陳香草又是一番感謝,把手邊的活計都做完了,快到中午的時候才踏上了歸家的路程。
宋瑤看外頭日頭大,加上她也不常出來,就沒有立刻回去,而是留下陪著趙頤寧說話。
下午來了零星幾個病人,不過都是些熱傷風的小病,但是他們卻都看著趙頤寧太過年輕,不相信她,隻去找那個從大皇子府放出來的老大夫看。
老大夫姓白,聽說是醫學世家,留著一撮山羊鬍,看著倒是有幾分高人模樣。
宋瑤被他們這『以貌取人』的舉動弄的有些生氣,卻不知道如何幫忙。
趙頤寧安慰她道:「不找我也沒什麼的,白大夫的經驗本就比我豐富。而且白大夫也送了我幾本醫書,我最近正在研讀呢,得閒正好多翻幾遍。」
宋瑤看她不急不躁的,也就不說什麼了,吃著點心,陪著她看醫書。
那醫書也有些年頭了,紙張都發黃了,而且還很脆。
趙頤寧翻起來的時候都格外小心,宋瑤看她分不出手來,自己吃著點心的時候,就也會遞到她嘴邊,給她咬上一口。
趙頤寧一看醫書就入了迷,點心喂到嘴邊就吃,其實吃的是什麼味道根本沒心思去管。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頭夕陽西垂,已經是傍晚了。
她歉然地看著宋瑤:「怎麼不喊我呢?我一看就忘了時辰,一下午悶壞你了吧?」
宋瑤笑了笑說沒有,「我也跟著你一起看呢。雖然看的一知半解,但是多學一點知識總是沒錯的。」
時辰不早,宋瑤起身告辭,趙頤寧把她送上了馬車。
宋瑤坐進了馬車,才發現裡頭比外頭還悶熱,就讓飛歌打了簾子換氣。
馬車走了約一刻鐘,剛從吉慶街上拐過,宋瑤就看到車窗外有個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