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宋瑤進了內室洗漱完沒多久, 楚承昭也吃完了宵夜, 寬衣解帶準備上床了。

宋瑤防備地看著他, 楚承昭不免好笑道:「好了好了, 不逗你了。咱們說會兒話就睡覺成麼?」

宋瑤打了個呵欠, 眼睛又迷瞪起來。

進宮領宴這天他們是天不亮就起身了, 一直折騰到現在。雖然中途在坤甯宮的偏殿閉了會兒眼睛,但那到底不比家裡,她也睡得不是很熟。

本是隨時能睡過去的, 但是聽到他有話要說,宋瑤還是強打起精神,應了聲好。

楚承昭脫了鞋上了床榻, 見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便摸了摸她軟塌塌的發頂, 溫聲道:「困了就先睡吧,我們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

宋瑤在被窩底下捏了一把自己的軟肉,立馬清醒過來了,忙道:「別, 我還不是很困, 也想跟殿下說話的。」

楚承昭慣是個悶葫蘆, 天大的事都習慣憋在心裡。所以宋瑤很是珍惜他主動說要談心事的機會。

怕他又要把一肚子的話憋回去, 宋瑤就主動開口詢問:「今日在前朝, 聖上怎麼突然立儲了?雖然本是殿下該得的,但沒想到會在初一正日就被提起了。福王爺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楚承昭躺到了她身邊,笑道:「也不算突然, 年前兩位國公就已經給我傳過信了。至於福王爺,他家世子的把柄在我手裡,倒也不怕他。何況我那幾個好叔叔還被禁足在府裡,沒了他們帶頭,其他人也不足為懼。」

宋瑤很少聽到他這麼自信又自豪的語氣,不由也跟著笑起來:「原來殿下早就安排好了。」

「也不是我的安排,是……」

「是什麼?」

楚承昭立刻笑了笑說:「沒什麼。我還沒問你,今日在後宮裡可還好?福王妃和我那幾個好嬸嬸有沒有為難你?」

宋瑤聽他岔開了話題,知道估計又是一些他不方便告訴自己的事情了。她也沒有追問下去,順著他的話題道:「殿下都猜著了,福王妃和二皇子妃她們今日可謂是前所有為的團結,從前還是不陰不陽地刺我幾句,今日可是毫不遮掩,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衝著我的,不過我也沒有怯場,全都給頂回去了。後頭皇后娘娘還誇我做得好呢,說我從今往後代表的可是儲君的體面,不能任人踩到我的頭上!」

越說下去,宋瑤話語間的自豪也藏不住了。她跟李皇后如今也不算陌生了,但相處這麼久,李皇后還是第一次誇她。而且今日還留她吃宵夜。

她是楚承昭的祖母,宋瑤一直知道她不喜歡自己,把她當成婆婆來相處,關係不遠不近的,處處透著恭敬。能得到她一句稱讚,還是讓她覺得很高興的!

楚承昭聽她沒有被欺負,不由也鬆了口氣。前朝的波詭雲譎他尚且能一個人應付,但宋瑤在場合上大多都是和女眷們待在後宮,那卻是他鞭長莫及的地方。皇祖母雖然人前會給她臉面,卻做不到一心一意為她打算。再也沒有比宋瑤自己能立起來,更讓人放心的。

「皇祖母說得對,你往後可是代表了儲君的臉面,就該拿出太孫側妃的威儀出來。憑她是誰,欺負到你頭上,儘管頂回去。萬事都有我頂著!」

宋瑤笑呵呵道:「殿下就放心吧,除了福王妃和二皇子妃她們,現下還有哪個敢欺負我?我連她們都不怕了,旁人就更不是個兒了!」

楚承昭常長臂一伸,把她攬進懷裡,「話別說的這麼滿,你且看吧。」

宋瑤窩在他懷裡不以為意,她才不信有那麼眼力見兒的人,在如今楚承昭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的時候,上趕著來觸黴頭!

可能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沒過兩天,宋瑤還真就遇到了這樣的人。

來的不是旁人,而是宋瑤外祖家的那位大舅母錢氏。

錢氏這回沒和其他兩個妯娌一道來,只有她帶著三個女孩兒來的。

正月裡本就是走親戚的時候,宋瑤在備年禮的時候還望她外祖宋翰林家送了不薄不厚的一份。

不過她可不想去給這不熟絡的一家子的拜年,加上今年也是特殊的一年,楚承昭的身份又上了一個大臺階,盛園門房那兒接到的拜帖都有十幾筐,她實在是應付不過來,乾脆就聽了楚承昭的話,關門稱病,把上門的人都給擋了。

但是宋家到底是正經親戚,錢氏乘坐的馬車逕自停到了門口,門房只得往裡通傳。

而此時盛園的氣氛是難得的不妙。

懷遠這雪梨水每到換季的時候就沒停過,但是再好喝的東西,每日一天三頓當成任務來喝,也是喝得他夠夠的。

這小子平時看著話不多,卻也是鬼精鬼精的,他喝煩了在人前也不表現,尤其是當著宋瑤的面,他都是一口氣喝一盅不帶停的。但是當他在自己屋裡的時候,奶孃伺候他喝,他卻不喝,要嘛是『不小心』打爛燉盅,要嘛是『不下心』打翻在身上。

他那個奶孃也是個蠢的,看著主家的身份越來越高,心底也是越來越惶恐,生怕犯錯被打被罰,被趕出去。見懷遠在自己屋裡老是出這些問題,她沒想到是懷遠自己搞鬼,只以為是自己服侍的不好。

雪梨水撒了,再要的話還得去廚房要,她怕事情聲張開來,就也不再折騰,反正他想著小主子每天在主屋起碼還要喝兩餐雪梨水,隻少了在屋裡這一頓,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一直到正月這幾天,楚承昭難得地在家裡歇了一天,去懷遠屋裡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在外頭料理別人的時候從來不手下留情,但是在盛園裡,尤其是當著宋瑤和兩個孩子的面,他幾乎是從來沒發過脾氣的。但是這回他是真的動了怒,黑著臉讓人把奶孃拉出去打了一頓板子,而後又讓人喊來奶孃的家人,直接把打暈過去的奶孃給領回去了。

懷遠完全被嚇懵了,早在奶孃捱打時的痛呼聲中惶恐地縮到了宋瑤的懷裡。

宋瑤感覺到他的小身子在微微打抖,但是楚承昭今天也是氣極了,她也不能勸,何況她也覺得那奶孃辦事很不盡心。那雪梨水是懷遠用來喝了止咳嗽的,他小孩子家家不好真的吃藥,這雪梨水就相當於是他的藥。

這當奶孃的,見著小主子胡鬧,居然敢連停他一頓藥好幾天。

也幸虧現在是咳嗽,至多就是好的慢一些。但這種心思的下人在,等懷遠長大了胡鬧別的,後果可就不好設想了。老話說刁奴縱主,從來不假的。多少好人家的小主子,就是被下人給坑害了。

所以宋瑤沒有給懷遠和奶孃求情,只是輕撫著懷遠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一邊把今天的事情揉碎了說給懷遠聽。

很快奶孃被家人帶回去了,楚承昭才黑著臉進了屋來。

懷遠見了她直往宋瑤身後縮,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團。

安安也在屋裡,她也聽到了剛才的奶孃的痛呼聲,宋瑤怕嚇著她,本來是想讓她先回屋的。小丫頭卻不肯走,說自己不害怕。

她是真的不害怕,家裡有爹爹和娘親在,都是她最親的人,又不會傷害她。今天的事她聽娘親說了,也明白是弟弟和奶孃都做錯了。娘親教過錯了就要認,要乖乖地接受懲罰。她沒有犯錯,當然就不需要害怕了。

楚承昭運了兩次氣才開口說話:「懷遠,我知道你人雖然小,但和你姐姐一樣都是天賦異稟的孩子。你這回知不知道自己錯了?」

懷遠還是老樣子不吭聲,宋瑤連忙捏了捏他的小手,「懷遠,爹爹在和你說話。今天這種場合,你覺得你還能偷懶不說話嗎?」

懷遠這才從他懷裡抬起頭,道:「懷遠知道自己錯了。」說著他也坐起身,認真地道:「爹爹打吧。」

他認錯認得十分誠懇,楚承昭的怒氣也消下去不少,但依舊分析給他聽:「你小小的人,主意已經這麼大了。你以為這冰天雪地的,那雪梨是什麼平常東西?你爹雖然不至於要到求人的地步才能給你弄來,也是上下打點費了不少功夫。你娘更是不放心下頭的人,每一筐都要自己精心挑揀過,但凡有些不好的,都不能用來給你吃。你姐姐貪嘴想吃,你娘和她好好說了,她知道那是給你治病的,就隻吃煮過了水,沒什麼味道的。一家子都全心全意為你好,要是感念一兩分,就不該做出這種事。」

懷遠這下子是真的被說懵了。那雪梨他是一年裡常喝常有的,便以為是隨處可得的東西,從來不知道是他爹費心特地弄來的,也不知道他娘還要親自給他挑選。而那煮過水的雪梨他更是知道的,半點兒滋味也沒有的,梨肉也變得軟糟糟的,很不可口。

有一次他看到姐姐在吃,還奇怪地問姐姐為什麼要吃這種沒滋味的,直接吃雪梨,甜甜的多汁的不是才好吃嗎?

姐姐笑呵呵地告訴他,她就喜歡吃這樣的,那樣甜甜的多汁的她才不愛吃呢,全留給他吃就好了。

懷遠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娘親和姐姐,眼眶立刻就紅了,他帶著哭腔道:「我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