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王氏看著女兒對未來夫君的憧憬模樣, 不由輕笑。

這就是完全懵懂的女兒家了。

照王氏來看, 宋瑤在盛園的日子未必就過得表面那麼光鮮——這過日子, 哪裡就有事事順心的?那隻出現在話本子裡。

就像她似的, 在女兒看來是宋家三房最恩愛的一對。

但是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丈夫宋青山雖然為人老實本分, 但卻是個有些迂腐的。

打小他就夾在兄長和弟弟之間, 爹不疼娘不愛的。

但就是這種情況,宋青山也從來不覺得委屈,更沒有抱怨過一句。

王氏早些年嫁進宋家的時候, 還為公婆的不公而替他抱不平。

宋青山卻道:「爹孃生養我一場,又養育我這麼大,已經是為夫無以為報的恩德。大哥是長子, 三弟是幼子,爹孃便是偏疼他們一些也是應該的。」

王氏聽了這話, 便什麼都不說了。

她腹誹道,別人家生養的孩子多,偏心的父母倒也有,但也沒有自家這麼偏心的。像早些年宋青山他們兄弟三個一道念書, 年紀尚小的時候還看不出誰聰明一些, 但是宋翰林謀得了兩個去京城書院求學的名額, 也不考校他們兄弟三個, 就直接把名額給了大房和三房兄弟倆。

後頭他們兄弟進了書院, 雖然在裡頭表現平平,但讀了十幾年後,到底也是不到二十就都考上了秀才。

只有宋青山留在府裡, 他爹孃甚至還把之前給他們開蒙的夫子都給辭了,說是家裡沒有閒錢,把宋青山送進了一間很是普通的私塾裡。

那私塾先生也不過是個秀才,教學質量可想而知。

所以宋青山一直考到二十來歲,還只是個童生。

後來宋老太太又沒了,宋翰林一個人兼顧不過來後宅的庶務,就讓宋青山在讀書之餘還要負責和佃戶收租之類的瑣碎事。

宋青山乾脆就放棄了學業,一邊負幫家裡收租,一邊專心培養兒子讀書了。

但是儘管宋青山負責的是宋家最大的進項,但是他們二房卻依舊還是家裡最清貧的。

大房的錢氏掌著家裡的中饋,收上來的租子都要交到她手裡。三房的孫氏是個會哭會鬧的,但凡有一些不順心,她就敢哭鬧到宋翰林眼前。加上宋翰林對大兒子和小兒子的偏心,自然是時不時地補貼。

只有宋青山,做著家裡的活兒,還在外頭謀了一份教書先生的職位去給幼童開蒙,那賺到的束脩還得一分不落地上交公中,等過了錢氏的手再發還下來,那就足足少了一大半。

也幸虧他們二房現在只有一個讀書的,不然一家子的日子都得過得緊緊巴巴、相形見絀。

說到孩子讀書,王氏就覺得更糟心了。

宋家三房人的哥兒都在讀書,誰也不見得比誰就笨。

宋翰林依舊是隻拿到了不夠數的名額。

和對待兒子的做法一樣,宋翰林也是想當然的把大房和三房的孫子送了過去。隻單獨把他們二房的珝哥兒漏了。

還是王氏回了孃家求了兄弟,拿出了一部分嫁妝,孃家又貼補了一些,湊夠了銀錢去疏通關係,才讓珝哥兒得了一次考校的機會。

不是王氏自誇,他們珝哥兒自小就聰明過人,格外勤奮。比大房三房的小子只有更好,不帶差的。

所以幾乎沒怎麼費勁,珝哥兒就考上了,書院的院長對他還很滿意,把他分到了天子班——而大房三房那兩個,在書院統一組織的初次校考之後,那可是隻進了地字班。

還有一些生活上瑣碎的小事,像什麼從前他們三房媳婦湊在一起,宋老太太就隻磋磨她一個。還有大房和三房鬧仗,宋翰林卻怪宋青山這既當弟弟又當哥哥的不作為之類的,不勝枚舉。

就這樣,宋青山還是幾十年如一日,對家裡沒有半點兒怨言。

但是王氏自然是有的,所以私下裡她手頭稍微寬鬆些,就偷偷拿著攢下的銀錢置辦田產,就是想著等宋翰林百年之後分家出去,不再吃這夾板氣。

王氏一邊和閨女說話,一邊就在暢想著分家後的好日子了。

沒多久,宋青山從外頭應酬回來了。

他喝了些酒,眼神倒還算清明。

宋瓊很快就避回了自己屋裡,王氏給宋青山備了水洗臉。

宋青山抹了把臉歪在了榻上。

王氏以為他犯了困,就也沒和他說話,繼續做自己的針線。

可是閉著眼的宋青山忽然道:「三弟今日和我說了,他說想等過完年就分家,問我們二房是個什麼章程。」

王氏不由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他:「那你是怎麼說的?」

宋青山道:「我能怎麼說?自然是勸著了。唉,不過我看三弟和三弟妹心意已決,怕是我也勸不住了……」

王氏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卻聽他繼續道:「實在不成,就只能聽三弟的意思,讓他們分家出去單過了。往後,便只有我們和大哥大嫂他們一起供養父親了。」

王氏面上的笑容完全僵住:……

這男人真的是迂腐到頭了!

只是王氏打小也是學了三從四德,聽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話長大的。所以她儘管心裡不情願極了,卻也什麼都不能說。她只在心裡無奈地想,這苦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誰要是能拉拔他們二房一把,就是她一輩子的恩人了!不只是她要報答,就是她的兒女也要知恩圖報的!

……………………

盛園這邊,氣氛已經變得好了許多。

宋瑤和楚承昭膩歪了半下午,兩人情到深處,自然就發生了一些少兒不宜的事。

之後宋瑤睡了會兒,楚承昭陪著她在床上用了飯,吩咐人把兩個孩子的飯送到他們屋裡,讓他們自己用。

宋瑤還不放心,交代輕音和飛歌去兩個孩子那裡看著他們吃了。後頭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輕音和飛歌回來覆命,說安安和懷遠都吃過飯又犯起了食困,已經在屋裡午歇了。

宋瑤還想去看看他們,卻被楚承昭拉住,附到她耳邊調笑道:「為夫竟不知道夫人現在體力這般好,現下居然還有功夫想別的。想來是為夫小看你了……」

宋瑤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咬著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如今已經有了幾分少丨婦的風情,現下面頰酡紅,媚眼如絲,楚承昭立刻就酥了半邊身子。

又是一陣胡鬧。

到了黃昏時分,兩人才完全平復下來,各自更衣梳洗。

沒多會兒,安安午睡醒了,自己走到了主屋。

她睡得小臉紅撲撲的,進了屋裡自己解了小斗篷就往榻上爬。

楚承昭一把把她撈到懷裡,她對她爹甜甜一笑表示感謝,然後又環顧了一下屋裡:「弟弟怎麼還沒過來?難道是爹爹還在生弟弟的氣,不讓他過來嗎?」

楚承昭說怎麼會,對她道:「弟弟可能是睡晚了。」

安安卻說不可能,「弟弟素來睡得比我少,我今天算是睡得特別多了。弟弟這會兒肯定已經醒了。」說著,安安又想到爹爹可能是經常不在家,所以不瞭解弟弟的習慣,她又扭過臉問宋瑤,「娘,安安說的對不對?」

宋瑤扭頭一看外頭都日薄西山了,忙下榻穿鞋:「安安說的對,懷遠一般這時候早就醒了。」

也是怪她這當孃的太糊塗,和楚承昭胡鬧著就忘了時辰,往常她都是讓孩子睡一個時辰就喊他們起身了,怕他們下午睡多了,晚上就睡不著了。

懷遠這個時候還沒過來,不知道是不是白日裡受了驚訝,發起燒來了。

宋瑤一邊自責糊塗,一邊連忙往廂房去了。

懷遠的屋裡一切正常,他也早就穿戴好了,從床上起了來,坐在臨窗的榻上自己玩著孔明鎖——之前的九連環終於在他鍥而不捨的努力下自己解開了,所以後來他就換了個玩。

宋瑤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幸好他沒有發燒,也沒有半點不舒服的樣子。

宋瑤鬆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問他:「懷遠寶貝,既然起來了怎麼不去主屋找爹孃呢?」

懷遠沒有像往常一樣繼續沉默,或者是用笑容來應對,他抬起頭看著她道:「我想等娘親來找我的。平時娘親不都是很早就來看我了嗎,怎麼今天這麼晚?」

聽他說了一長串的話不帶停頓的,宋瑤不禁一陣激動,但是聽他問出來的問題,卻讓她又尷尬又自責。

「娘親的親戚上門來了,娘親和爹爹一起招待他們,和他們說話,後頭娘親又和你爹有些事要忙,沒注意到外頭的天色……就晚了。」

懷遠卻沒有怪她,而是點了點小腦袋,又想了想,說:「娘親是忘了。爹爹……可能是還在生我的氣吧。」楚承昭這父親雖然在家的時候不多,但給兩個孩子的印象就是他既聰明又強大,就好像是無所不能似的。所以也難怪懷遠會這麼想。

宋瑤立刻說沒有的。這孩子也太高看他爹了。那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而且今天他們兩個久違地蜜裡調油,楚承昭估計是真的忘了。

但是當著孩子的面,宋瑤能說自己不好,卻不願意暴楚承昭的短。

所以她摸了摸懷遠的頭,「爹爹還是很關心懷遠的,你中午睡下後,爹爹還親自過來守了你好一陣子。現在上午的事過了就過了,父子倆沒有隔夜仇,懷遠也不能生氣啊。」

懷遠搖了搖頭說不會的,又問她說:「那我現在能去主屋找爹爹嗎?」

宋瑤說當然可以,當即就讓丫鬟拿了懷遠的斗篷來。

懷遠穿上小斗篷之後,也不要人抱,自己穩穩當當地走過去了。

宋瑤在後頭看著,心裡又是一陣寬慰。雖然因為奶孃的事,家裡第一次鬧出了矛盾,但經過這麼一件事後,懷遠肯說話肯走路,肯和人溝通了。估計馬上重歸於好後,他們父子的感情還能更進一步。

這日子真是過得越來越有奔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