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五十九章:調虎
在與崔蘊行的交談中,衛照芩得知李夫人一直待在屋內連院子都沒有邁出去,如此才放了心。
她回到暗室裡卸下面上的偽裝,穿上莊昔翯備在石床上的衣物,把所有遺留下來的物品燒毀,舉著火把勇敢的闖過白骨屍骸遍地的刑房,把那些灰燼倒入暗溝裡。一切都毀屍滅跡後,匆匆去到出口,頭先探出去,已見到一名穿著藕荷色斗篷的人等著。
聽到動靜,那人抬起一直低著的頭,掀開緊緊閉合的帽子,原來便是廣白。廣白脫下那身斗篷遞過去,壓低聲音道:「姨娘,你總算回來了,我在這裡快嚇死了。」
衛照芩接過來套上,兩人主僕身份重新互換。她學著廣白剛才的樣子,把帽沿收攏起來,頭低下去,完全的遮住小臉。雖然現在就是她本人不必掩飾,但是如果不跟之前那樣走出去會讓人起疑。
昨日莊昔翯用廣白的身份出去時,便用斗篷遮臉試探那些護衛,果然從屋子裡出去的人是不會被檢查的,更何況現在是深秋,冷得很,這樣的舉動也不值得關注。
亂世堆旁是一片竹林,雖然那幾名護衛目不斜視的站在原地等待,可是衛照芩也明白,廣白在亂世堆裡逗留這麼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這些護衛也必定會稟報給李將軍去查探,到時候那處荒廢的刑房可能就藏不住了。
衛照芩看向雲校尉問道:「李將軍回府了嗎?」
「回衛夫人,李將軍正在北苑歇息。」
「帶我去見他。」
衛照芩要見李齊,只需要通傳一聲便可,無論任何時間地段。
那雲校尉進去不過片刻,便出來請進衛照芩。
衛照芩放下帽沿,露出一張凝玉般潔白的小臉,徑自淡定的坐下,跟往常一樣開門見山:「將軍,查獲餘孽可有進展?」
李齊魁梧的身軀坐在桌案後面望過來,道:「我知仙姑使用法力傷身,這件事本來不想擾了仙姑。」話是這麼說,李齊也不是吃素的,憑本事得到的高官厚祿,怎麼可能毫無作為,是以一直沒有找衛照芩算測先機。
「左右在府中無所事事,便是消耗一點也無妨。」衛照芩從懷裡取出一幅羊皮質地的圖像,走上前去。「勞煩將軍放一下。」
李齊把黑檀木桌上的書頁卷宗粗粗的摺疊起來,放入抽屜裡。然後把衛照芩遞來的圖像平鋪上去,問道:「這不是河圖之象麼,仙姑這是何意?」
「將軍可有常陽城的地圖?」
「自然有。」
衛照芩望著他轉身翻找的背影,倒也鎮靜得很,只是心中把接下來的言詞再梳順幾遍。
李齊把找出來的地圖放到圖像旁邊,衛照芩又問:「方便用你這桌上的筆墨?」
「仙姑用也無妨。」
衛照芩便抬起袖子,拿起那狼毫筆,用力摁在墨研裡的濃液裡浸滿了墨水,卻輕飄飄的一口氣在常陽地圖上點了幾十個黑點。
李齊留意到這幾十個黑點和河圖之象的方位是完全一樣的,便問:「圖像和地圖兩者似乎有相似之處?」
「確是。」衛照芩把筆放回原處,「我可以用河圖之術替將軍推斷出孽人眼下的位置。」
李齊濃粗的黑眉毛抬起,頗是驚訝:「願聞其詳。」
「關外五行門信仰五行術數,跟隨中土五行學說發展。三個白點在內,八個黑點在外,便是青龍星象,五行為木,這是春木派信奉的東方。」
「四個黑點在內,九個白點在外,此乃白虎星象,五行為金,便是金榜會信奉的西方。」
「餘孽必然藏身在這二十四個地點內。」
李齊仔細端詳這二十四個黑點,常陽本來就是一個偌大的城市,更別說這地圖還有城郊的方位,一東一西便是跨越了數百里的路程。雖然他手下有幾萬的士兵,但也不是能一下子全調動過來,幷且如此大費周章必然打草驚蛇。
「仙姑能否推斷出更精準的方位,或者把範圍再縮小一點。」
「未嘗不可。」
另一邊莊昔翯正內心慌亂的應付著李尚風,他在為衛照芩爭取最多的時間,只要把李將軍調虎離山之後,李小姐便無最好的應援。
他好說歹說,哄著李小姐下了好幾盤棋,眼看天色已暗才肯放人。那李小姐與他依依不捨的離別,在六名護衛的庇護下,緩慢的下樓走出去。
莊昔翯在屋內飛快的脫下外衫,露出裡面的夜行衣,掀開假皮,全都扔進炭盆裡,抓過桌上的酒壺往裡倒,燒毀掉蹤跡。
他從窗口跳出去,靈敏的躍到屋頂處,巨快無比般的趴到瓦片上,眯著眼睛往棋館的門口看下去。夜裡的巡捕少了很多,這條街上只有伶仃幾名巡捕毫無精神的巡邏著。
果不其然,這四周都是土淨宗的眼綫,李小姐一出棋館便惹來一番激烈的打鬥。
李尚風在護衛的拼死保護下,總算上了馬車,充當車夫的護衛拉動繩索驅馬前行,馬車沒有滾動出幾丈遠,車輪卻滾了出去,顯然事先被人動過手腳。整個車廂便發出巨大的震響「砰」的塌下去,結實的車廂雖然沒有散架,但是若不出去便會被人甕中捉鱉。
五行門眼下便剩了土淨宗,這行人自然也是發了狠,不要命般去搶奪李小姐這個誘餌。上來的幾個巡捕死得乾脆,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命喪黃泉,霎時空蕩蕩的街道吵雜一片,不少家丁打開門往外探看,嚇得「啪」的闔上大門,再也不敢打開。
李小姐從車廂裡躍出,抽出腰間長劍格擋那些無情的刀劍,可這些窮途末路的惡徒把她圍得插翼難飛分,她一時只能靠著車廂防守,無法突出重圍。其中一名護衛在其他人的照應下,脫身跑回李府請求救援。
這棋館離得別館近,輕功腳程不過一刻,李尚風等人才如此放心的在棋館待這麼久。可這一刻鐘如同螞蟻趕跑,幾名護衛已然快支撐不下去,身上多處受傷,幸虧主子身手不凡,硬生生的能抵擋住這一波波凶猛無比的進攻。
莊昔翯瞥到拐角處趕來增援的將軍護衛,心裡暗道不妙:這李小姐果然是能打的好手,這麼一群亡命之徒竟然對她無可奈何,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的護衛到來,看來芩兒那邊也幷不順暢,恐怕計劃到這一環要失敗了。土淨宗門徒能不能逃脫已然難說,更別提要活抓李尚風了。
就在莊昔翯垂頭喪氣之時,蕭颯的衣袍聲和腳步聲交雜響起,屋角各處突然出現了幾十名黑衣人,直奔打鬥的方位而去,紛紛加入土淨宗的行列中,戰局幷非就此終結。
莊昔翯留意到那群黑衣人的武器是「鐵骨扇」和「百花筆」,這是『金榜會』和『春木派』的獨門武器,是武器也是暗器,奸詐狡猾至極,扇中開出毒針,筆中綻放毒液,簡直防之難防。看來柳扶星幷沒有完全把這群狡詐的惡徒一窩端呀,還是有不少漏網之魚。
那群增援的護衛恰好而至,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這些護衛加入戰鬥沒有多久,很快就倒下去。
莊昔翯驚訝至極,這不過是普通的官兵,武功難看得緊。這麼說來,芩兒那邊便是辦妥了,李齊眼下便是把好手全都分派出去了。
蟄伏在屋頂只露出一雙黑眸統攬全域的少年,陰冷得像是一條毒蛇,若不是將門之女,恐怕會被他親自來料理。
他在六扇門這麼久,見識和招呼過各式刑拘懲罰,六扇門的捕快沒有一個手會是乾淨的,殘忍起來六親不認,白染黑,黑洗白便是六扇門的慣用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