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了馬車,捧硯在外頭問:「少爺,我們去哪裡?」
裴義淳置若罔聞,翻開書,一目十行地看下去。仍然是香艷的床笫之事,這種內容不必細看,全部匆匆瞟過,饒是如此,他也覺得今天出門穿太厚,稍微有點兒熱。
看到最後,他合上書,不香艷的情節也記了個大概。不得不得說,摒除香艷,剩下的倒可稱讚幾分。
「清虛!」外面傳來喊聲,緊跟著馬車停了下來。
「少爺,是李二公子他們。」捧硯跳下馬車,打起簾子。
裴義淳看出去,見李二和另外幾個友人坐在馬背上,都打扮得乾淨利落,周圍的下人也大多騎馬,背上背著弓箭。
裴義淳問:「你們打哪兒來?」
「剛去打了幾隻野味。」李二問,「你的畫畫完了?」
「嗯。」
「那改天一起圍獵去!」
「好。」裴義淳好久沒活動筋骨了,當即便答應下來。
「不說了,我們要回去烤肉!你沒去打獵,就不要來蹭吃喝了!」李二一扯韁繩,胯下的馬朝前走去。
裴義淳看了眼他們馬背上的山雞和野兔,一點兒都不心動。哼,就這幾隻,顯然戰果不豐。
他突然叫住李二:「那書不是我寫的!」
李二停下來。裴義淳要不說,他都忘了!
他急道:「你還說謊!你將書中的顧三郎寫得那般像你,難道不是在自誇?」
裴義淳:???
他剛剛雖然看得匆忙,但對顧三郎的形象也大致瞭解。被李二這麼一說,好像還真像自己,只除了自己沒娶妻、沒做官,以及書中未提及顧三郎對錢財的態度。
裴義淳疑惑:難道這寫書之人認識我?想陷害我?
糟糕!他平常得罪人太多,都不知道該怎麼找嫌疑人。
「今天忙著烤肉,改天再找你算賬!」李二等人走了。
裴義淳的馬車繼續停在路中間,捧硯問:「少爺,我們現在去哪裡?」
裴義淳看了看四周,他也不知道去哪裡,想了想道:「去萬卷書肆。」
在萬卷書肆門口下車,正巧餘慧心從裡面出來。
餘慧心今日來送自己寫的第三本小黃文——裴義淳閉關太久,不知道《琴瑟靜好記》的熱度已經消減,這都要拿《鸞鳳和鳴記》接檔了。
餘慧心時常外出,只要不是長時期待在街上都懶得戴帷帽了,現在就整張臉露在外面,想裝作不認識都不行。
她擔心裴義淳是來算「富貴閒人」這筆賬的,有點害怕,略略福身:「裴公子。」
裴義淳沒說話,懷中還放著《琴瑟靜好記》。
餘慧心也不問他來做什麼,直接往自己馬車走去。
裴義淳突然叫道:「等一下!」
餘慧心只好停下來。
「這是餘姑娘的書肆?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太合適吧?」
「裴某有要事相問。」
餘慧心想了想,轉身往書肆走去:「裡頭說吧。」
進了書肆,櫃檯後的掌櫃從新到手的《鸞鳳和鳴記》中抬起頭來:「東家?」
餘慧心往身後看了一眼:「這位公子有事,我和他到樓上說。」說完提起裙擺往樓上走去。
最近經常印書,要在樓上晾書,樓梯和閣樓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只是樓上空曠,只有幾張晾書用的矮桌,沒有椅凳。還好有蓆子,餘慧心便走到一張矮桌前席地坐下。
裴義淳走過去坐到她對面,她抬頭對紫蘭說:「你去問掌櫃有沒有茶葉,用我在家的方法泡兩杯茶來。」
紫蘭福身退下,紅梅緊張起來,擔心餘慧心將自己也屏退,那自己要不要聽?只剩小姐和裴公子在一處,不太妥吧?
紫蘭下了樓,王掌櫃正在樓梯下探頭探腦,見了她忙問:「這位公子是來投稿的?」
最近書肆收了兩三本類似《傲蓮記》、《琴瑟靜好記》的文章,王掌櫃剛剛和餘慧心商議了,打算也刻印出來,所以才有此問。
只是往常來投稿的都是小廝,沒有寫書人親自來的。這位公子儀表堂堂、風度翩翩,不像幫別人投稿的,卻也不敢想他是寫這種文章的人。
紫蘭愣了愣,搖頭,問他要茶葉。
王掌櫃一邊找茶葉,一邊又問:「莫非他是富貴閒人?」
紫蘭猶疑起來。別看她和紅梅整天跟著餘慧心,餘慧心搞的事情她們卻不清楚。她倒聽說裴公子有被稱作「富貴閒人」,但那似乎不是正式稱號,便搖頭道:「我不知道。」
掌櫃鬆口氣:「若不是倒好,否則有些可惜了。」
樓上,裴義淳從懷中掏出《琴瑟靜好記》摔在桌上。
餘慧心微微一驚:想不到你是這樣的裴義淳,看完一本還看第二本!
她面上卻傻乎乎地:「裴公子,這是何物?」
「你書肆幹的好事!竟不知它是何物?」裴義淳氣得要爆炸。他清清白白一個讀書人,怎麼成天被人懷疑寫這種東西?都是這萬卷書肆害的!
餘慧心一臉無辜,面露委屈不吭聲。
裴義淳看她這模樣,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怎麼辦,紫蘭端著茶上來了。
「小姐——」紫蘭走過來,見氣氛有些不對,看著紅梅。
紅梅微微搖頭,紫蘭鬆口氣,知道沒大事,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將茶端到桌上。
「裴公子請用茶。」她小聲道。
裴義淳端起茶喝了一口,一怔,看向杯中。杯中除了透明帶綠的清亮液體,別無其它。
他驚道:「這是茶?」
「嗯。」餘慧心點頭。
「味道不錯。」他又抿了一口,細細回味。
餘慧心露出三分笑意:「我不喜歡尋常的泡法,乾脆偷了個懶,只泡茶葉,別的什麼都不加,反倒有一種別樣的清香。」
裴義淳看她一眼,放下茶杯,義正言辭地道:「就算茶水好喝,你也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發生什麼了?」餘慧心裝傻。
裴義淳就快被她這幅樣子蒙騙過去了,真的不想再追究了——又不是她寫的,用不著找她啊!可是她是書肆背後的老闆,他又不知那富貴閒人是誰,不找她找誰?!
他急得拍桌子:「你給我把富貴閒人交出來!」休想用美人計害我心軟!
「富貴閒人不就是你嗎?」
「……我是說寫這本書的!」
「什麼書?我沒看過。」
「……」
「我倒是認得幾個字,難道是你拿來的這本?」餘慧心伸手要去拿他扔在桌上的《琴瑟靜好記》。
他急忙按住,手忙腳亂地抓起來塞進袖子裡,吼道:「你不許看這種書!」
「哦……」餘慧心遺憾地收回手,故意問,「這種書是哪種書?」
「……你不許打岔!」裴義淳被她說得腦子都糊塗了,「若不將富貴閒人交出來,我叫人封了你這書肆!」
餘慧心怔了怔,扯起衣袖捂著臉哭起來:「嗚……妾身不知道裴公子在說什麼,好好地為什麼要封我的書肆?雖說書肆最近賺了幾個錢,但往常都是虧本的,難道這樣就惹裴公子眼紅了麼?」
「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要眼紅你賺錢?!」
「那你好好地幹嘛封我書肆?!」
「我……」
「嗚嗚嗚……」繼續哭。
裴義淳:「……」
「嚶嚶嚶……」換種哭法。
「……」
「嗚……」不知道該怎麼哭了。
「你……」裴義淳終於開了口,弱聲弱氣地,「你喜歡吃兔子麼?」
「嗚嗚……」怎麼突然說到兔子?餘慧心覺得聊天好難,下意識地道,「兔兔那麼可愛……」
「……」
「……」不對!不能再哭了,再哭都不知道怎麼收尾,餘慧心趕緊順著臺階下,「想來兔肉也很好吃!」
她趕緊擦了擦淚,不再哭了。
裴義淳鬆口氣,再不敢留了,否則她要是再哭,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爬起來就跑:「我去看看圓圓!多日未見,不知他功課怎麼樣了!」
他跑到鄭老那裡露了個臉,圓圓剛好下課回家了。
他現在其實沒心思去關心徒弟,乾脆回家,路上滿腦子問號:兔子可愛和肉好吃有什麼關係?可愛的話就不該弄死它,肉好吃的話又必須得弄死它……
這餘慧心可真會給人出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