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到裴府,剛進大門就被安陽身邊的婆子捉住:「六郎!你可回來了,快快換了衣服進宮去,聖上派了人來請呢!」
裴義淳一路朝安陽房中走去,請了安起身,安陽道:「你畫了畫也不說一聲就直接送進宮去,自己還不去,你倒有本事讓你舅舅等!還不快去謝恩?」
「給賞了?」裴義淳下意識問。
安陽頓了頓:「沒呢,怕要你自己去領。」
「哦……」裴義淳滿腦子兔子,轉身去換了衣服,趕緊進宮去了。
到了御書房,發現他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在。
永興帝下午得了《龍門山九九登高圖》,初時不以為意——裴義淳的畫再好看他也看過不少了。只是當時正和幾名臣子吵架,聽說裴義淳獻了畫,就趕緊叫人呈上來,免得再吵,他也好換換心情。
誰知畫卷展開,卻和以往不同,更是將近三米的長卷。所有人都震驚了,紛紛圍上去欣賞。
永興帝很高興,覺得裴義淳畫出了他治下的國泰民安,拿起筆就題字。想叫裴大人也提,裴大人不肯,永興帝生氣,把在衙門當值的裴三、裴四叫來。
裴三、裴四倒是乖覺,老老實實地題了,內容十分直白:小弟獻了一幅畫,皇上十分喜歡,父親在場卻不好意思題字,只好我們來。
永興帝又另外忽悠了幾個大臣題字,那沒題到字的就都知道自己剛才惹皇上不開心了。
題完字,大家靜下來欣賞,有人發現了畫中的奧祕:「裴公子真是奇才,這畫中畫了九十九位百姓,這九九登高圖既是說九月九日登高,也是說九十九人登高,這是祝陛下的江山長長久久啊!」
裴大人挑眉,心說:你也是拍馬屁的奇才。
「哦?」永興帝極為高興,問身邊的人,「有九十九個人嗎?」
「呃……」大太監剛剛有數,但沒數清,不敢妄下定論,「老奴眼神不好,數不清楚。」
在場的人就都默默地數起來,完了有說九十九的,有說一百的,有說九十八的,還有人藉此機會將話題拉回之前討論的事情,又差點吵起來。
永興帝不高興了:「就知道吵吵,就沒人給朕一個準話?」
裴三站出去:「聖上,是九十九。」
他說了九十九,那就是九十九了,只有那和裴氏一系不對付的人才陰陽怪氣地道:「裴侍郎可數清楚了?我怎麼看著是九十八呢?要不你當著聖上的面一個一個數出來?」
數就是數!裴義淳的哥哥豈是吃素的?只會比裴義淳更難纏!
裴三撩起袖子就開數,還叫永興帝看著。從城裡數到山頂,只有九十八……
這就尷尬了。
裴三淡定地道:「聖上莫急,這裡還有。」說完走到畫卷中央,那裡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兩邊各立著一個丫頭;兩個丫頭都面朝車內,一個打起簾子,一個伸著手。
「車裡還有人呢。」裴三說。
永興帝一看,車內伸出了一隻手,手指纖巧柔美,指尖塗著蔻丹、腕上戴著玉鐲,卻不見人影。但手都出來了,敢說裡面沒人嗎?而且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大美人呢!
「妙哉!妙哉!」永興帝撫掌大笑,「我這外甥真是個奇才!」
下面有人想:前幾天你胞妹濮陽長公主的兒子犯了事,你大罵朕怎麼有這樣的外甥,現在換了安陽長公主家的,就變成奇才了。
那和裴家不對付的還有話說:「要這麼算,搞不好馬車裡不止一人,這畫上就不止九十九人了啊。還有城中,誰知被城牆擋住多少,那些房子裡又有多少?」
裴三還想再辯。
永興帝抬手製止了他,沉下臉看著那說話的人:「就你有腦子?」
「……臣失言。」再不敢亂說了,九十九就九十九吧。
裴大人半瞇著眼,抬眸看了他一眼,繼續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
永興帝去看畫,看著看著又高興了,笑道:「可惜六郎沒來,看樣子是不想要賞賜了。」
剛剛沒機會表演的裴四跳出來,不甘寂寞地道:「六弟獻畫,是對陛下一片赤誠,又不是為了賞賜。」
聽者:「……」看來你這當哥哥的不太瞭解自己的弟弟啊。
裴大人:你快閉嘴吧!我這當爹的都覺得你在說鬼話!
……
裴義淳走進御書房,永興帝還在看畫。見到他,永興帝問:「你從哪裡來?倒要朕好等。」
裴義淳道:「在家作畫月餘,出去透了口氣。」
永興帝聞言,倒不好怪他了,哪怕本身也只是開玩笑。他柔下聲音:「用膳了嗎?」
「還未。」
「正好,與你父兄一起,陪朕吃。」
裴家父子趕緊謝恩。
永興帝吩咐太監:「傳膳吧。」然後問裴義淳,「這畫中有九十九人,其中一人卻若隱若現,只露了一隻手,你是故意的麼?」
裴義淳一笑,看向畫中。有些景色,他自然不想旁人瞧見。所以這幅雖是臨摹,卻也與原先的有細微差別——在他自己保留的那幅裡,這名隱在馬車中的女子是露了臉的。
他對永興帝道:「第九十九人或許在這馬車之中,也或許在城中的宮殿內與民同樂呢。」
永興帝愣了一下,拍著腿哈哈大笑:「好好好……」
永興帝滿意了,裴大人卻不滿意,一直憋到裴家大門口,終於憋不住了,斥了裴義淳一句:「不許進佞言!」
裴義淳撇嘴:「我又不在朝堂上,說句話哄舅舅開心而已,怎麼就進佞言了?」
裴大人轉身抓住侍衛腰間的刀拔了出來:「你說什麼?!」
裴義淳撒腿就跑,裴三、裴四趕緊將爹按住:「爹啊!你是跟娘學壞了嗎?好好地怎麼就拔刀?」
裴大人這下轉移目標了:「好哇你們……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竟敢說你們親娘?!」
「……」
裴府這一夜,煞是熱鬧。
幾日後,永興帝去西苑圍獵,裴家幾兄妹都去作陪。
那日在宮中,永興帝問裴義淳:「你剛剛完成一幅大作,接下來要做什麼?」
裴義淳當時還惦記著兔子,又和李二約過圍獵,就說:「不做什麼,可能去圍獵。」
「圍獵好!大好男兒就該在馬上馳騁!」
永興帝本就有圍獵的計劃,只是時間還沒定下來,當即就叫人安排。
到了這日,來了一群世家公子作陪,大家卯足了勁要在他面前留個好印象。
唯有裴義淳,不慌不忙,不說豹子老虎,他連狐狸和鹿都不打,一直追著兔子跑,好像兔子欠了他錢似的。
半路遇到永興帝,永興帝問:「你怎麼一直盯著兔子打?」
「……我想吃兔子。」
永興帝笑:「那一會兒多賞你些兔子!你別和它較勁了,快助朕將那頭老虎射下來!」
「好!」裴義淳對他笑道,「兔子的事就先謝過舅舅了!」
永興帝無言:「忘不了你的!」
……
圍獵結束,裴家兄妹得了不少賞賜,騎著馬浩浩蕩蕩地回到家中。
安陽見獵物甚多,和兩個兒媳商量要怎麼處理,裴義淳叫道:「不許動!我要拿去孝敬師父!」
眾人:「……」
安陽納悶:「他這幾個月是不是太孝敬師父了?」
裴大人摸摸鬍子:「尊師重道是好事。他現在有了徒弟,更要以身作則。」
安陽聞言,叫裴義淳:「你別光記著師父,你徒弟就在他家隔壁,也給你徒弟家裡送兩樣。」
裴義淳的臉在夜色下一紅,低著頭半天才哦了一聲。
安陽頓時愁眉苦臉:「你看看他,對自己的徒弟還不情不願地,可別把人家孩子教壞了!」
裴義淳聞言,輕輕地哼了一聲,對兩個哥哥道:「還要給徒弟,我得多拿兩件!」
裴四盯著他:「我覺得你不對勁。」
裴義淳叫起來:「我哪裡不對勁了?!」
裴三挑眉:「是不對勁。」
裴四點頭:「居然捨得把東西往外搬了。」
裴義淳:「我是給師父的。」
裴三:「以前給你師父,也沒大方成這樣子。」
裴義淳:「……我懶得理你們!我現在不是還多了一個徒弟嗎?」
裴三對裴四說:「別管他了,好歹知道師父徒弟,沒摳得太徹底。」
……
餘慧心吃完早飯回房,問:「今天是不是比昨天冷些?」
「是啊。」紅梅道,「小姐是不是怕冷了?我等下把手爐拿出來。」
「現在就用手爐,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了。小姐今年不比往年,得當心些。」
「好吧……」這裡沒有空調、暖氣、羽絨服,能用的就先用上吧,否則爪子凍僵了,創作都沒法搞了。
「小姐。」紫蘭道,「豆腐好像又跑出府了。」
「天都冷了它怎麼還往外跑啊?」餘慧心頓時急了,「應當跑不遠,讓人在坊中四處找找……」
正說著,上房的丫頭跑了來:「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
餘慧心走出去:「出什麼事了?」
丫鬟喜滋滋地道:「圓少爺的師父陪皇上去圍獵,得了好多賞賜,給我們家也送了一些!」
餘慧心一聽,卻只想到……《鸞鳳和鳴記》今日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