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少夫人怎麼了?」餘慧心急忙問。
丫頭喘了口氣,歡喜地道:「少夫人有喜了!」
餘慧心驚訝:「你說我嫂嫂有喜了?」
「是啊!已經去請大夫了——」
「大夫還沒來?」餘慧心皺眉,「那你大呼小叫地做什麼?」
丫鬟頓時不敢笑了,有點懵:「夫人說一定是啊,少夫人自己也默認了。她們都生過,總不會弄錯吧?」
餘慧心:「……」
好吧,古代人比較簡單粗暴。而且能懷疑,少說有兩月了,大夫的診斷不過是走個程序。
她忍不住一笑,叫紅梅拿了一陌錢賞給這丫頭,穿上裘衣往外走。到了陳氏房中,正聽見大夫宣佈喜訊。
餘慧心脫下裘衣走進內室:「恭喜嫂嫂,也恭喜阿孃又當祖母了。」
陳氏神色嬌羞。
段氏歡喜得不行,對餘慧心道:「你也要再當姑母了!」說完安排人送大夫出去,又對下人說,「等老爺回來,都有賞!」
很快,余天瑞趕了回來,外衣都來不及脫就跑進房間,帶來一陣冷意。
段氏急忙道:「你快出去!」
余天瑞傻乎乎地看著陳氏、退了出去,換了外衣又進來,一聲不吭,就知道盯著陳氏傻笑。
餘慧心道:「又不是第一次做爹了,瞧你這傻樣……」
余天瑞板起臉,抬手在她頭上一個爆慄:「我當一百回爹也高興!」
「一百回?」餘慧心瞪大眼,「你也不看看我嫂子答不答應!」
余天瑞頓時紅了臉,扭頭將陳氏盯著。
陳氏無奈地笑道:「你們不要鬧。」
段氏一笑,對餘慧心說:「我們先回去,別打擾你哥哥嫂子。」
「哎!」餘慧心馬上答應。
回房的路上,段氏道:「快要過年了,你嫂子不易勞累,家中的事要你搭把手了。」
「呃……」段氏之前便建議過餘慧心管家,餘慧心給推了,現在不好意思都交給段氏,便道,「行。只怕我做得不好,還要阿孃和嫂子提點。」
段氏無意奪陳氏的管家權,見餘慧心彷彿也懂,點頭:「那是自然,你嫂子督促你的精力總還是有的。」
……
臨近過年,事情不少。餘慧心每天往上房跑好幾次,細想一下卻沒忙什麼大事;閒下來覺得不會再有事了吧,又拉拉雜雜地來一大堆。
她不禁感慨:這就是生活啊!
上輩子她媽總嫌她眼睛裡沒有事。她是真的找不到事啊!但偶爾勤快一下,擦擦傢俱、整整廚房、理理衣櫃……能忙一整天。
餘慧心想到父母,難免惆悵。換了時空,有些事可以仔細回憶,比如貓;有些卻壓根不敢去回憶,比如人。
她歎口氣,腦子空空地往上房走。
紅梅唸叨:「小姐你歎什麼氣啊?要過年了,不吉利。」
到了段氏房外,守門的丫頭急慌慌地通報了一聲。
餘慧心覺得奇怪,走進去,見一個衣著樸素、顴骨突出的婦人坐在段氏下手。
段氏尷尬起身:「三娘來了。」
那婦人也站起來,滿臉堆笑:「原來是三娘,你這是回孃家?」
餘慧心:「……」
段氏瞪了婦人一眼,對餘慧心說:「這是我在張家的弟妹,你以前沒見過。她今日進城買年貨,順便來看看我。」
「哦,張家嬸嬸好。」餘慧心覺得氣氛不太對,對段氏說,「既然阿孃有客,我就先去看嫂嫂。」
段氏點了點頭。
餘慧心走出房間,就聽後面傳來一陣笑聲:「她居然叫你娘!看樣子你在這家過得不錯……」
餘慧心皺了皺眉,快步走遠,卻不知這婦人正在向段氏打探她。
「她就是嫁給舉人老爺那個?」
「什麼舉人老爺?」段氏不悅。
「哎呦,就是舉人老爺嘛!」此時能進京趕考的人,通稱為舉人,「她不是嫁了好幾年了嗎?還沒當娘呢?我看她瘦得可以,怎麼生哦!我知道一副偏方,嫂嫂不如——」
「不用你操心。」段氏打斷她。
「怎麼不操心?你當人孃的,也不為她籌謀籌謀。我聽說她被舉人老爺休了,難道是真的?難怪不急呢……」
「你聽誰說的?」段氏大急。
「街上都在說嘛。」婦人往外指。
段氏氣得不行。她才不信街上都在說,就算她管家沒兩把刷子,陳氏還是會管的,總不至於是家裡的下人往外亂傳。
一定是這劉氏故意去打探的!餘慧心和離的事,有心打探還是容易。
段氏氣道:「什麼休了?是和離!」
劉氏撇嘴:「不過是名目好聽……」
段氏一怒,拍桌道:「你今天幹什麼來了?!」
劉氏猛然一驚,她是來打秋風的,怎能惹對方不高興,就堆起笑道:「我還不是為你急。你說你當後孃的,本就不容易,現如今她被休……和離了,倒不如為她做門親,也顯得你為這個家盡心盡意。我孃家有個侄子,上半年剛死了娘子,家裡又沒有小的……」
「你閉嘴!」段氏著急地打斷她,「哪裡輪得上你家的侄子?」
劉氏不悅,滿臉嫌棄:「不就是個商戶?我們清清白白的人家還不想要呢。」
「那就別惦記!」段氏冷冷地說,「我給你拿兩弔錢,你快回家去吧。今兒過節,晚了城門關了怎麼辦?」
劉氏心道:才兩弔錢,守著這萬貫家財,怎麼這麼摳?
但兩弔錢對她來說也很多了。而且段氏心狠,怕餘家說她吃裡扒外,對留在張家的親子親女都不怎麼接濟。
劉氏覺得自己能拿到兩弔錢已經很有本事,站起來道:「那就謝過嫂嫂了。」
……
餘慧心到陳氏那裡,本不想拿家事煩她,但餘七巧的記憶裡沒有張家嬸子,便忍不住說:「我剛剛去上房,那裡有客,說是阿孃在張家的弟妹。」
「哦,劉氏啊?」陳氏一臉平靜,「來過幾次了。你管家,以後少不得與她打交道,心狠一點就是,不必覺得掃了阿孃的面子,阿孃可煩她呢。」
「怎麼說?」
陳氏愛八卦,細細地說起來:「阿孃來時,本想帶著阿城和阿牆的。」
阿城、阿牆餘慧心知道,是段氏在張家生的孩子。餘七巧見過阿牆一次,阿牆比她小幾歲;阿城是男子,不方便見,倒不認識。
改嫁帶著前頭生的孩子,在此時並不稀奇。古人重家庭孝道,人來了,餘老爺自然養著,況他養得起,是隻賺不虧的。反倒是張家窮困,少了兩張嘴,會輕鬆許多。
但這劉氏給婆母出了主意,說段氏嫁了有錢人,若是將孩子留在張家,她自然照看幾分,張家可以跟著撈些好處;餘家那般有錢,手指縫裡漏點出來都夠他們吃得滿嘴流油了。然後又在阿城、阿牆面前說,段氏到了新家、有了別的孩子不會管他們,後爹還會虐待他們,搞得阿城、阿牆和段氏生分了。
結果段氏一點都不拖泥帶水,覺得阿城、阿牆已經不歸她管,他們不和自己親近就算了,反正她成了餘家主母,老了也是餘家的子女孝順她。她乾脆就對餘家盡心盡力,想著以真心換真心,將來總不會太差。哪怕她沒給餘老爺生孩子,她都不急,反正只要做好了分內事,將來余天瑞不給她養老,她還可以報官。
結果這劉氏就逢年過節來探望她,比阿城和阿牆都勤。
餘慧心道:「阿城和阿牆在家怕是過得不怎麼樣……」
「再不怎麼樣都得過下去。再說都已經成親了,只盼枕邊人疼人吧。」陳氏說到此處,想到自己。自己運氣算好,余天瑞聽話疼人,公婆小姑又和氣,換了高門大戶不一定有這等好事呢。
「啊?」餘慧心一呆,「阿牆還小吧?」
「十五歲了,上年成的親,阿孃竟不打算讓府裡知道,自己拿私房做添妝。還好我知道了,又從公中備了份禮。」
「應該的……」餘慧心喃喃點頭。那個女孩子才十五歲啊,這操蛋的古代社會!
「不說他們了,咱們自己還得過年呢。」陳氏問起家中的瑣事來。
今天的晚飯在正堂吃,按照習俗,堂外的空地上點了個大火堆,家家戶戶皆是如此,抬頭望去,感覺街上燈火通明。
吃飯時,外面傳來鬧哄哄的聲音,細聽有絲竹鑼鼓聲和唱歌聲,那是一群人帶著面具、扮成妖怪和打妖怪的在街上載歌載舞,有驅邪祈福之意。
餘慧心本想去看熱鬧,但家裡事情多,她不好意思走開,而且這個熱鬧不是隨便看的,得加入驅邪的隊伍才不算犯宵禁。
餘慧心悶悶地想,那還是等元宵的時候去看花燈吧,跳大神不適合她。
吃完飯,圓圓迫不及待地去放爆竹。
此時還沒有火藥,鞭炮和煙花不要想,爆竹是真的竹子,為了過年準備了好久,晒得很乾,拿起來扔到堂前的火堆裡就闢裡啪啦作響。
餘慧心覺得新奇,跟著扔了幾根,還是不得勁,忍不住抬頭看天上,沒有煙花,只有星子。
空氣是好,就是沒有她想要的那種絢麗和熱鬧。哎,她為什麼是個廢材穿越女啊,白酒、肥皂搞不出來,火藥就更別想了,早知道就好好讀書。
第二天吃過早飯,余天瑞去給鄰居拜年,餘老爺則等著鄰居來給他們拜年,餘慧心和段氏就負責準備招待客人用的吃食。
今天其實是余天瑞的生日,但白天顯然顧不上,只能晚上再給他慶祝了。
余天瑞最先去的是鄭家,畢竟是圓圓的師公,肯定要排在第一位,因此也帶上了圓圓。
沒一會,隨行的下人將圓圓送了回來,「鄭老不在家,進宮去了,少爺說等回來了再帶小少爺過去。」
餘慧心疑惑:「鄭老不是致仕了嗎?」
陳氏笑道:「只要聖上器重,可不管致不致仕。」
「今日大朝會,怕不輕鬆吧?鄭老這麼大歲數了,真夠折騰……」
陳氏杏眼一瞪,急道:「掌嘴!」
餘慧心馬上閉嘴,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其餘人都當沒聽見她說了什麼。
近午時分,鄭老從宮中回來。
餘家吩咐了門上盯著,看見鄭家的車馬出現,就去將在外頭拜年的余天瑞叫回來,讓他帶著圓圓過去。
兩刻鐘後,余天瑞帶著圓圓回來,身後跟著鄭儀和裴義淳。
裴義淳今日也在宮中,確切地說,他昨夜就進了宮。大朝會過後,鄭老已經站得快散架了,他就親自送鄭老回來。既然碰到余天瑞去給鄭老拜年,他於情於理也來鄭家拜年。
餘慧心見過他和鄭儀,可以不用迴避,就上前福了福身。
裴義淳有點不好意思看她,拱了拱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荷包:「給圓圓備了點小玩意。」
陳氏不在。她剛剛忙了一會,有些疲累,暫時回房歇息了。
裴義淳便將東西遞給餘慧心,餘慧心伸手接過,並不覺得有什麼,觀者卻都覺得有點不對。但人家坦坦蕩蕩,他們也不好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