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餘慧心獨自回房用餐,完了叫紫蘭守在門外,待裴義淳離開時通知她。她估摸著裴義淳吃完飯就會走人,畢竟眼下有點不太平,他做不了閒人了。
果然,沒多久紫蘭便通知她:「少爺正和裴公子往外走。」
餘慧心馬上出去,叫住二人。
二人停下,裴義淳行禮,余天瑞如臨大敵:「三妹,你要做什麼?!」不要以為他沒看出來,三妹和裴義淳之間有問題!
「我有事想請教裴公子。」餘慧心平靜地說。
「哦。」余天瑞並不離開,雖然餘慧心成過親,但老見外男也不合適,他倒要聽聽他們說什麼。
餘慧心知道他的心思,懶得理他,問裴義淳:「我在聖上那裡,沒說錯話吧?」
「沒有,挺好。我還真怕你傻傻地承認你傷過何四,閹他也是你的主意。」
餘慧心汗顏:「我原本想照實說的。還好路途長,我多想想就覺得不對了。你不會有事吧?」
裴義淳頓時愁眉苦臉、傷心欲絕:「大概要罰很多錢吧。」
「……」
「黃河決溢,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罰也要罰得多些,才好去救他們呀……」
余天瑞聽得糊裡糊塗,這時候卻接了話:「裴公子胸懷天下。」
「大丈夫理應如是。」裴義淳輕輕一歎,對餘慧心說,「三娘,外面日頭熱,你快回房歇著吧。」
「裴公子慢走。」聽到他的關心,餘慧心臉微紅,有點羞澀地離開了。
余天瑞在旁邊磨牙。裴義淳這聲「三娘」是不是叫得太順口了?三娘也是他叫的嗎?以前沒多想,現在怎麼看怎麼覺得裴義淳對三妹有企圖!
只可惜裴家高高在上,他沒法為難裴義淳,還得客客氣氣地送出去,待裴義淳走遠了,他才轉身進院,去找餘慧心。
餘慧心準備午睡,他來了,又打起精神來。
余天瑞驚恐地問:「你閹了大將軍的孫子?!」
「是裴公子閹的。」
「可……可他剛剛明明說是你的主意!」
「嗯。」餘慧心點頭,並不否認。
余天瑞呆住了,還嗯?你是個女孩子啊,怎麼這麼凶殘?!
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還以為三妹整天和裴義淳湊在一處是有什麼私情,原來是狼狽為奸……他們搞不好聯手做了很多壞事!
……
何固年近七十,叫他去治水,他可能死在河道上。
何貴妃聽說此事,急得滿身是汗。這事透露出一個消息,皇上厭了他們何家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何四剛死,皇上竟然一點都不體恤人!
正好午間,何貴妃叫壽安和廣德去找永興帝。
壽安和廣德到御書房外,永興帝還在和大臣議事,二人等了好半天,裡頭才散了。
兩人已經等得不耐煩,整了整衣服想進去,替她們通傳的太監出來、攔住她們:「二位殿下,快回去吧,聖上累了——」
「胡說什麼?!」壽安揮袖推開他。這宮裡的公主,永興帝最喜歡的就是她和廣德,怎麼可能不見她們?
廣德也瞪了那太監一眼,和姐姐一起進了御書房。一進去,二人便哭哭啼啼地撲向永興帝:「父親——」
永興帝正垂眸凝思,聞聲皺起眉。壽安和廣德平常慣會討他歡心,比起別的公主,他自然知道她們多些,有什麼好處也先想到她們,但不代表她們有多麼特別。
「你們做什麼?」永興帝不悅,「要回宮了,不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那些有宮女和太監做。」廣德道,「父親,你為什麼要讓外祖父去黃河?」
壽安也在一邊抹淚:「聽說黃河發大水了,很是凶險……」
誰不凶險?永興帝想,何固不去,也有別人去。難道何固是大將軍,就去不得了?
他問:「你們捨不得?」
「是呀。」二人滿目水光,楚楚可憐。
「那你們和他一起去!」
壽安和廣德呆住。
「滾下去!」永興帝憤怒至極。平常撒嬌賣乖也就算了,這是什麼時候?真當她們是個寶貝?
「嗚……」二人捂著臉,悲憤地跑出了書房。
永興帝氣得砸了硯臺:「沒規矩!何貴妃平時就是這樣教的?!」
旁邊的太監道:「大將軍要出遠門,她們自然擔心,也是孝心一片。」
「孝心?」永興帝冷笑,「那對朕的孝心呢?不知道她們爹現在有多焦頭爛額?」
太監不敢說話了,默默指揮人收拾地上的墨汁和硯臺。
不一會,何固請求覲見。他已經穿上鎧甲、整裝待發,臨行前按慣例來面聖。
永興帝沉吟片刻:「宣。」
何固進來,永興帝發現他的確已經年老體衰,心裡一陣感慨,但不可能改變主意。不過,永興帝對他態度好了許多,言辭間對他、對何家寄予厚望。
何固表了一陣忠心,最後請求:「臣想在走之前見見貴妃。」
永興帝微一猶豫:「去吧。壽安和廣德也念著你呢。」
「多謝陛下。」何固感激涕零,出了御書房就去何貴妃寢宮。
壽安和廣德正在那裡哭,眼睛都腫了,見了他,馬上告狀。
何固喝道:「做錯了事不知悔過,還哭?」
「我們都是為了外祖父啊!」廣德叫道,「父皇罵我們,你也罵我們?」
何固臉色陰沉:「你們就不該為了我去煩聖上!你們的心該為聖上煩憂,旁的都是外人!」
何貴妃渾身一顫,總算知道哪裡錯了,忙讓壽安和廣德退下,又屏退其他人,憂心忡忡地看著何固:「父親……」
何固疲憊地歎氣:「我就來告誡你一聲,最近謹慎些,不要惹陛下生氣。」
「陛下這是何意?」何貴妃急道,「他厭棄我們了?是不是想打壓我們何家?」
何固沉吟片刻,並未作答:「總之,不要給任何人機會就是了。」
何貴妃一聽,恨道:「我這輩子沒受過什麼委屈,叫我伏低做小?怎麼可能?」她往四週一掃,確定無人,壓低聲音道,「父親把持金吾衛,行宮這邊正好比京中容易行事,不如我們就……扶了九郎?」
她口中的九郎,就是她前年生的小皇子。
何固嚇了一跳,低聲罵道:「婦人之見!」
何貴妃叫道:「父親!」
何固嚴肅地道:「你收收這種心思!你爹手上的兵,不夠做這種事,反倒給了別人藉口來絞殺。到時候,咱們都遺臭萬年!」
何貴妃一瞬間也清醒了。是啊,這事根本做不成。永興帝又不是那種無能的皇帝,而且比起她父親,裴二的公公懷化大將軍才是真正的手握重兵,那一支可對陛下忠心得很,只是不常在京中罷了。但若陛下出了事,他們能輕而易舉地殺回來。
何貴妃捂臉:「陛下這樣對我們,我們要怎麼辦呀——」
何固沉聲道:「待為父回來!」
他能回來,陛下自然不好再追究,何家仍然還是以前的何家。他不能回來,何家才是真的完了。
翌日,永興帝回京,后妃大臣緊隨其後。因為事發突然,好些大臣的家眷都沒一起走。
裴家也一樣,暫時只裴老爺跟隨聖駕回去了,剩下的人還在慢慢收拾。
裴驪珠對安陽道:「等回了京,能不能找人教我練武?」
「我哪去找人教你練武?」
「當初二姐不是——」
「你二姐猴兒一樣……」安陽一頓,看著她,「怎麼突然想要練武了?」
裴驪珠悶悶地道:「我若像二姐一樣、身懷武藝,那日就不會被何家那個東西欺負……」
安陽忙摟著她,心疼地道:「那日的事不會再發生了,你不必如此。」
「可我還是想學!」
安陽無奈答應:「好吧,回去了再說。」
「母親——」裴義淳的聲音遠遠地從外面傳來,顯然人還沒到門口。
安陽放開裴驪珠,對汀蘭道:「讓他進來。」
過了片刻,裴義淳進來,笑道:「小七也在這裡。」
「六哥。」裴驪珠行禮。
裴義淳也向安陽行禮。
安陽皺眉:「做什麼急匆匆地?你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好了。」裴義淳走到她面前坐好,「但有一事想和母親商議。」
「說!」
她這麼乾脆,裴義淳倒不好意思了:「就、就是餘家那邊,她們早想回去的,因為我們又耽誤了兩天。我就想,要不要順便帶上他們?不然他們還得耽擱。」
永興帝回京,全路戒嚴,餘家自然走不了。接下來幾日,滯留在此地的達官貴人陸續回去,他們最好不要去湊那個熱鬧。
不等安陽回答,裴驪珠就道:「好呀!正好讓我和慧心姐姐說說話,我可想她了~」
安陽當然答應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裴義淳,倒想問問他怎麼對餘家的事這麼熱心。雖則他是餘家那小郎君的師父,如今餘家又對裴家有恩情在、理當如此,但她還是覺得裴義淳有問題。
裴義淳被她看得心虛,爬起來道:「那我去告訴他們一聲。」
「去吧。」安陽微微一歎,決意空了再拷問他,待他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事,笑瞇瞇地問,「是不是又要留在那裡吃晚飯了?」
「我……」裴義淳一呆,要是餘家留他吃飯,他當然不會拒絕啊,搞不好能多見見餘三娘呢。可安陽這樣問了,他就該否認,但……又真地捨不得。
安陽恨鐵不成鋼:「去吧!怎麼說也是上門做客,莫空著手去!」
裴驪珠:「只怕六哥捨不得——」
「哎!」裴義淳答應著跑了,十分迫不及待。帶了禮物,餘家就更得留他吃飯了。
裴驪珠:「……誒???」
安陽:「他已經不是你曾經的六哥了。」不知哪日開始,就大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