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高能1)
瀟瀟不解釋子虛烏有的婚事,不過是想解心裡一股悶氣。
一方面是惱怒紀楚頤的不在意,這樣讓她煎著,熬著,不斷的失落又自我安慰,只要他失憶一天,她就斷不了念。
一方面他身邊仍有張素玫,為何不一刀斬斷她的痴心妄想。
以往她不是沒有被媒體盯梢過,只是蕭易太過雷厲風行,媒體大多不敢得罪,結婚帖子的熱度喧囂直上,瀟瀟難免想過,蕭易暗地默許的成分有多高。
作為另一位當事者,時逐浪不嫌事大,記者抓隙訪問,他只回答樂見其成。
樂見其成?
時逐浪毫不在意媒體把他塑造成一個深情人設,也不在意這婚事根本拿不成。
被瀟瀟當槍使,給人添堵,作為哥哥,他挺樂意。
只是瀟瀟沒想到,這才幾天,紀簡建築事務所寄送訂婚請帖到公司。
訂婚日子很倉促突然,寥寥幾字,風格精簡,瀟瀟瞬間紅了眼眶。
訂婚?他要和張素玫訂婚了?
打了一炮,轉身就要跟正宮訂婚?
這算什麼,拿人當小三,不,小三還能掙點好處,她算什麼,充其量是炮友。
連酒店費都省了!
訂婚日的前兩日,張素玫的動態刷出一張b超照片,小小的黑點落在中間,她沒有做任何解釋,卻在朋友圈裡染出軒然大波。
米兒一句話都不敢問,抱著一堆零食辣條要來跟瀟瀟過通宵,”我們好久沒開睡衣party,來玩?“
屋門開了一小縫,瀟瀟神色自若,與平常無異,”不了,我今兒個有點累,想早點睡。”
米兒不放棄,”要不我們出去浪?去海邊看日出?“
“真不了,你回去。”
見瀟瀟一股腦拒絕,米兒急了,”就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米兒,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真沒事,你回去。”
瀟瀟關上大門,她赤著腳踱到陽臺,重新坐回躺椅。
門鈴聲響了好一陣才安歇。
天色已逐漸暗下,只餘一抹紅霞流連,慢慢地,也被黑夜吞嚥。
佛說,人生有八種苦難,一場苦戀就佔了三種,愛不到,求不得,終歸落得怨憎一途。
工作室在瀟瀟私人公寓附近,深夜時分,大門半敞,瀟瀟沒有開燈,拿起嚴裕留在門邊的棒球棍,拖行一地,誑誑誑地,特別擾耳。
拿鎖打開其中一個房,各式動作的塑泥擺在上下層架。
她只粗掃過一眼,沒有留戀,持起棍棒,就往自個兒的心血砸。
碰,嚴肅繃臉的紀楚頤。
碰,低頭深思的紀楚頤。
碰,恣意開懷的紀楚頤。
那些她記憶中,曾經屬於她的時光,她的紀楚頤。
全碎成一地殘骸。
………
紀楚頤訂婚這一日,瀟瀟起的很早,她排了護膚,頭髮,試妝,還特別挑件低胸的魚尾連身裙,高雅,輕靈的白色雪紡紗,耳垂一對寶石耳環,蓬鬆的低髮髻,明媚的不可方物。
腹部隱隱作痛,但瀟瀟沒當回事,以為不過是一般的胃絞痛,吞兩顆止痛藥,對鏡中的自己一笑。
今天的她,不允許一點差錯。
她姓蕭,得力持蕭家女兒最後的驕傲。
哪怕是獨腳戲,自個兒也要當個完美的落幕者。
時逐浪配合了一身正裝,他不光是代表集團出席,也是代表瀟瀟的未婚夫出席。
奇怪的是,這場訂婚宴不如想像盛重,不論紀楚頤,還是紀家本身,對於訂婚的安排,實在簡單的過份。
紀家人幾乎沒有出席。
同一時間,待在貴賓室的張素玫一身粉色小禮服,掃著淡妝,她滿臉歉意的對著鏡中的另一個男人說,”謝謝你幫我。”
紀楚頤整了整衣袖,”別往自個兒身上多想,我不是幫你,我是幫阿甚,不下帖猛藥,我跟他幾年交情,就算過了四個月,他都會找理由拖延不回來。”
孩子的事,紀楚頤不想淌進攪和,由他來說,不過掃了各自的面子。
簡甚對張素玫鐵了心,一句解釋都不願意聽。
張素玫知道,那張b超照片有預產期日子,除了簡甚,她幷沒有過其他男人,只要稍微推估,簡甚就會明白過來。
“不管過去如何,不管你是抱持何種想法來替孩子找父親,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待簡甚。”紀楚頤說。
“要是他不願意回來呢。“張素玫苦笑。
張素玫心理完全沒有底,也許這不過是一場沒有男主角的訂婚宴。
“要是他不願意回來,我也勉強不了。“紀楚頤說。”我能幫的就到這兒,以後好壞,你自己瞧著辦。”
“這就註定我的孩子沒有父親。”小時的黑暗,讓張素玫總想趨光靠近,轉過頭來,她手中依然一片空無,誰都抓不住。”你和瀟瀟…….“
面對張素玫,紀楚頤心湖已毫無波瀾,最後一絲愧疚逐漸淡散,不會去慶幸,也不會找藉口為自己的背叛脫罪。
但對於瀟瀟。
瀟瀟……
答應這場忙,除了逼簡甚,紀楚頤摸著底承認,到底有含幾分置氣成分存在,瀟瀟和時逐浪的婚事越傳越烈,當事人不否認,還侃侃而談,就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被人耍了一把,還倒打著玩。
是男人,都憋不住這口氣。
“不關你的事,別過問。“紀楚頤的眼很漆黑,下一瞬就轉開鏡中的目光。
…….
優雅的音樂聲響起,一對儷人從另一個通道前後坐進主位。
男的英挺,女的溫柔,兩人幷不親近,始終隔著半身距離。
說不出哪突兀,整場訂婚宴沒照正常流程,沒主持人,也不鬧騰。
紀楚頤一眼就瞧見列於席間的瀟瀟,身材姣好,一身皮膚裹著奶白,漂亮嬌艶的不可方物,把訂婚宴女主人的行頭勘勘比了下去。
拳頭攥緊,臉色唰地沉了下來,他冷眼覷著與瀟瀟與身邊男人不時親暱的低頭交耳。
恨不得下一秒衝過去,取而代之。
但紀楚頤哪記不得呢,這女人說她不過是玩玩,她就要去結婚。
另一頭的瀟瀟拿出生平最大演技,面上維持矜貴得體,她連飲了幾杯紅酒,語裡帶著軟儂的醉意,”逐浪哥,你說,你說,我要不大聲嚷,我反對,讓這場婚禮告吹,怎麼樣?”
時逐浪安慰的捏了捏她的掌心,”瀟瀟,少喝點。”
“我要麼大哭大鬧,讓這場訂婚不得安寧,成為全a市的笑柄,讓他成為建築業的飯後閒話,這才叫報復,這才叫撒潑,我擔的起,對不對? ”
“但這不成。”瀟瀟扯出個淺淺微笑,下意識撫著肚子,兩顆止痛藥的已無法平撫腹痛,額頭浮起薄汗。
疼痛讓她視線短暫模糊又清醒。
劇烈的下墜感讓她頭皮發麻,從下身到指尖,逐漸泛漫冷意。
“瀟瀟,哥給你介紹更好的男人。”時逐浪攬緊她的肩。”你是不是醉了,我送你回老宅。”
“他不稀罕我的心,也不稀罕我的人,那麼我的命呢?我的命他稀罕嗎?”瀟瀟低聲的喃問。
“如果,我也能忘記就好了,指不定,我也能睡一覺就忘掉呢?”瀟瀟垂下頭,緩緩靠在時逐浪肩頭,聲音越來越淡,淚珠垂掉下來,”逐浪哥,是不是有種藥吃了就會忘卻前塵,忘了就什麼事都沒有。”
明明想堅強的坐完全程,明明想……
“瀟瀟?”
我想睡,你別喊我,我就睡一會。
“瀟瀟。”時逐浪推了她一下,瀟瀟毫無反應的往旁摔。
白色的裙擺逐漸染紅,渲染上朵朵艶麗的曼珠沙華。
驚惶的暴喝,音樂的聲音,繁嘈吵鬧,人聲鼎沸,全聚攏成一道噪音用力鼓震瀟瀟的耳膜。
太吵了,實在太吵了。
有人不斷呼喚,有人攔腰抱起。
她的意識終於墜入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