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魯莽的仙人掌疾吐,迎擊刀光,一陣兵刃交擊聲響,串冒火光。
仗著手勁強大,硬接一招,要使容五拿刀手臂,震得痠麻,殺他銳氣。
同夥動手,彼此都曉得對方能耐,這是拿長攻短的打法,大家都心中有數。
就在此時,陳三的軟鞭已經掃到,凶猛異常,逼使魯莽來不及發招進擊容五,反而忙於躍退,躲避鞭梢。
魯莽定神一過,省悟起來,陳三容五兩名武師,正是派往竹叢機關,襲擊賈天紳的人手,為什麼卻突然跑來這裡?反而向自己動手?
本來,他的老粗劣計,只憑著暗室機關,二十多名武師,便要拿去賈天紳的性命。
及至包胥喘著大氣跑回,對他扯謊稟告,說是誘騙了勝姑娘前來行宮,而且帶了四名美婢,是他全心全意誘來孝敬魯分宮主的!叫他趕快回到三清大殿,把那幾位大姑娘拿下享受。
魯莽是個酒色之徒,提起女人已經心迷意軟,又給包胥油嘴說動,瞧著竹叢機關暗室,一陣遲疑。
包胥便獻出火焚機關毒計,不分敵我,要把暗室所有眾人,一鍋熟地變成炭灰。
還得意地說道:“不毒不丈夫。要幹便幹,婆婆媽媽的怎行?”
扯著魯莽趕去三清大殿。
半途,魯莽傳令行宮屬下帶刀衛士,趕去竹叢放火,看管著機關動靜,滿心十拿九穩地燒死賈天紳了。
那時,魯莽想起放火一著,暗裡吃驚,他們二人也能在火裡機關逃出,賈天紳哪會例外?毒計也定是出岔子了。
但是,形勢逼人,三清大殿上已打得亂七八糟,強敵壓境,不由轉念,要誘使陳三、容五迴心轉意,重投屬下,助拳殺敵。
於是,口氣軟了下來,叫:“二位為了什麼來著?不要墜入敵人奸計!”
容五怒哼說道:“那二十多名手足,都是墜入你姓魯的奸計,喪生火海了,哼,哼,我容某人要替他們報仇雪恨。”
刀光急閃,連環刺掃五招。
魯莽叫道:“你們殺了包胥,仇已報過,他正是擺佈放火之人啦。”
連步後退,避開劈來刀勢,並不還手。
陳三喝道:“閉嘴。”
手上軟鞭,迎風急展。硬掃過去。
本來,這麼大夥兒群毆廝鬥,賈天紳哪能袖手閒著,作出“站在城頭觀虎鬥”的模樣?
可是,他瞥見了勝夷光的劍法,綿密輕靈,確是名家絕學,彼此是使劍行家,不由動了觀摩之念,藉助他山。
其次,是要瞧著揚州分宮上司下屬,互相殘殺的凶狠好戲,難得上演機會。
因此,悄悄地躲站一旁,一言不動,暗裡在瞧。
然而,靜靜觀戰有人,劍不停招,賣力炫耀本領的也有人。
勝夷光鬥到分際,偶一溜眼,瞥見賈天紳一旁站著,正在全神瞧著過來,芳心禁不住怦怦鹿撞。
暗念:姑娘衝著你這“可憎之人”的緣故,才闖來揚州分宮動手,好哇!你要瞧麼?姑娘就拿出看家本領,給你瞧個滿足如何?
不由一提真氣,手上加勁,把長劍盡展家傳絕學,虹光滾動,幢幢如幕,虎虎嘶風。
在這裡雖沒深仇大恨的廝殺,但有著“鳳求凰”的情愛機心,打得一劍無前,八方風雨。
驀地,慘呼悶哼連續響起,兩名金龍武師,應劍倒下,濺起滿地鮮血。
聯手合攻勝夷光的四名武師,兩人倒了,另外兩人大吃一驚,倉皇倒退。
勝夷光炫技得手,一招殺了兩人,那是給賈天紳瞧的幹勁,兩分得意,現於顏色,偏頭瞟了賈天紳一眼。
在此同時,她的隨身四婢,彷彿響應主子一般,劍光起處,鮮血直冒,又殺死幾名衛士。
三清大殿上,步聲人影,浪湧波翻般追逐挑殺,刀劍交織,閃閃寒光。
勝夷光得意之餘,晃眼裡,那二名武師已經逃去,失了試劍對手,一步縱前。飄到殿上另一角落,插手陳三、容五的戰圈,要拿魯莽做個展演劍法靶子。
那時,戰圈裡三人,凶狠纏鬥,衣衫碎裂,互有皮肉傷痕,已鬥至冒汗喘氣時候。
魯莽的手上兵器——仙人掌,正嘶風吐出的剎那,劍芒急閃,橫裡劈落,削斷了環扣鏈子,一隻鐵造仙人掌,跌落地上,響起錚錚之聲。
吃驚意外,來不及晃身縱退,一鞭一劍,電光石火般一齊掃到。
魯莽當得上金龍分宮宮主,也是憑著一流身手得來,到了千鈞一髮生死關頭,自然展出絕活本領。
右手拿著半截鐵鏈,使勁一抖,封住刀勢,左掌翻飛劈出,掃斜掃來鞭梢,剎那間化險為夷。
可是,雖能解拆了刀鞭之險,卻逃不過上乘劍法。
勝夷光削斷仙人掌後,劍不收招,沉腕順勢變式,一記“矢奪紅心”,當胸刺去。
魯莽忙裡仰身,演盡“鐵板橋”身法,險險避過劍鋒,可是勝夷光一招三式的劍法,變化神速,刺出劍勢落空,一沉劍刃,疾演倒抽劍式。
魯莽施展“鐵板橋”身法,胸膛仰躺,門戶大開,正好迎著倒抽劍刃,一道血槽由胸及腹剖開,血如泉湧,仆倒地上,慘叫亂滾。
容五指著魯莽恨恨罵道:“這種死法,滋味如何?還是便宜你了。”
魯莽全身痙攣,滾了幾滾,便動也不動了。
揚州分宮屬下人手,瞧見魯莽丟命,心膽俱寒,剎那間,跑得一人不剩。
賈天紳這才想起,公孫彥臨別囑咐之言,對付金龍分宮的絕妙法兒——一個火字。
快步走了過來,抱拳說道:“為了在下之事,卻辛苦了幾位朋友,助拳之德,謹此謝過。”
勝夷光低鬟一笑,搶著答道:“賈兄言重了,江湖兒女,相見投緣,拔刀相助,那是慣常之事,又何必多所客套?”
賈天紳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勝夷光沒話找話地問道:“賈兄可有發現上官瓊的蹤跡麼?”
賈天紳長嘆一聲,搖頭答道:“沒有。”
“小妹代勞再搜查一遍如何?”
“不必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座三清觀,已非清靜之地,愚兄要把它毀去,不容存在。”
“賈兄打算怎麼毀法?”
“勝姑娘之意呢?”
勝夷光得到賈天紳如此見重,和自己商量行事,心裡甜如注蜜,忍不住咭咭展笑,笑得花枝招展,臉泛桃紅。
想了一會兒才道:“楚人一炬,任是‘阿房宮’也燒得一乾二淨,賈兄要毀這座道觀,正好拿這法兒啦。”
賈天紳拊掌叫好,笑道:“勝姑娘才智過人,這法兒正合在下愚意。”
勝夷光聽到這句話,更加神采飛揚,但是,女兒家還有一套,含笑幽幽說道:“賈兄不棄淺薄,折節論交,還在‘姑娘,姑娘’稱呼小妹,豈不見外麼?”
賈天紳聽到弦外之音,眼前人的才華武功,比諸上官瓊並沒遜色,情海漣漪,不禁由心湖暗湧,好不容易接捺下去,嘆息暗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賈某人邇來的日子,折磨夠了!”
勝夷光也曉得,賈天、紳走遍江湖,無非是找尋上官瓊的下落,此種至情至性的好男兒,更加憐愛仰慕,不知上官瓊幾生修到,捷足先登,鴛盟早訂。
想到這裡,也不禁淚承於睫,說道:“小妹可敢奢望什麼,只求賈兄今後叫句夷光妹妹,於願足矣。”
賈天紳揚眉一笑,連續叫了兩聲:“夷光妹妹!夷光妹妹!”
引得勝夷光破涕為笑起來。
好半晌,陳三、容五走來說道:“賈大俠倘沒別的差委,在下就此別過。”
賈天紳道:“慢著,還要二位幫把手。”
陳三說道:“恭聆吩咐。”
賈天紳正容說道:“二位前去放起一把火,燒燬這座金龍分宮。”
陳三、容五同聲應了一個“是”字,便回身跑去。
勝夷光笑道:“小妹怎麼閒著啦!”
揮手招來四婢,便跑去分頭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