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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蓬門今始為君開
文束玉再向天龍殿前的鐵衛官走來,他找第三副幫主天絕掌,原意是想進行離間,現在,他卻必須先行設法阻止這老兒明天外出。
走進鐵衛宮門,兩名天天弟子立即返身向內傳呼道:“文副幫主駕到!”
廳門人影一閃,身軀魁偉的天絕掌,帶著滿臉酒氣出現。
文束玉淺淺一躬道:“打擾壽老了。”
天絕掌大步下階,喊道:“來得好,老弟,本座明天奉令外出,這一去,可能要耽擱個十天半月,來,來,進去幹一盅,你餞行,我辭行,都做一起了!”
文束玉暗自一驚,一去十天半月,任務必極重大,他是否阻止得了?如果阻不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將如何去擺脫那女淫魔的糾纏?
文束玉勉強笑了一下道:“是的,剛聽翁副幫主提及,不然小弟也不會趕來——壽老明天去哪裡?有什麼事?”
天絕掌巨臂一託道:“進去坐下來慢慢談!”
兩位副幫主揖讓人廳,早有伺婢重新換上杯著,賓主坐定後,天絕掌舉杯說道:“老弟有否聽說過巴東那家‘陳三老店’?”
文束玉遲遲地道:“一間做什麼營生的老店?”
無絕掌道:“鐵器。”
文采玉道:“壽老想去訂製一批兵刃?‘”
天絕掌搖頭道:“不,已經鑄成了,老夫這次是去取貨。”
文束玉忙說道:“這種事做甚要勞壽老大駕?隨便派上兩名護法不就得了?”
天絕掌搖搖頭道:“這批兵刃,恐非凡器。”
文束玉甚感意外道:“壽老還不知道這批兵刃的名稱?”
天絕掌點點頭,沉吟道:“依老夫猜想,可能是寶劍!”
文采玉心中猛然一動,忖道:是的,不會錯,是劍——依式仿鑄的解語劍!
換言之,那批接受祕密訓練的護法,一定是在接受解語劍法之傳授!這以前,文束玉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就是他始終不明白,天龍幫何以如此慷慨,一支解語劍為他奪得,竟然毫無追悔表示?他就沒有想到,在無人習成解語到法之前,解語劍本身,根本就無任何價值可言。
現在,對這套威力無窮的劍法,數十名高級護法,正在埋首苦習,將來,這批護法一旦修習成功,他文束玉那時是否還能保有今天這份高位呢?不無疑問,甚至一條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成問題!
文束玉愈往深處想,愈覺心寒,這時,他為防那位心計深沉的總幫主在這座鐵衛宮或許安有耳目起見,乃將話題扯向一邊,向天絕掌舉杯邀飲道:“來,敬壽老一杯,這一杯就算為壽老送行!”
文宋玉想攔阻天絕掌,不使遠行之打算,至此顯告無望,因此,文束玉鬼混一陣,接著也就告辭出來。
回到武英官,已是黃昏時分,四婢早將茶水及晚餐備好,文束玉於用餐時,信口向四婢問道:“你們四個,在未派本宮之前,一向都是伺候誰?”
春桃掩口吃吃道:“文副幫主做什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四婢之中,冬梅文靜,秋菊伶俐,夏荷善何人意,春桃則是四婢最美,也是最騷蕩的一個。
文束玉自入宮以來,因為心事重重,從未假四婢以顏色,故四婢也就一直不敢稍微踰越,今天,四婢見她們這位年輕而英俊的副幫主居然有閒情逸緻來問這方面,不由得個個芳心活動,而其中尤以春桃為甚。
文束玉皺皺眉頭,揚臉道:“春桃,是本座先問你,還是由你來向本座盤問?”
春桃吐吐舌尖,低下頭去羞笑道:“秋菊、冬梅過去是照應幫主飯食,夏荷與婢子則一向跟在金龍堂解護法身邊。”
文束玉一噢,脫口道:“是銷魂——”
四婢齊都掩口,文束玉故意板臉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春挑眼溜夏荷,抿嘴道:“婢子們又何曾以為好笑,荷妹,你說是麼?我們這位副幫主可真會往別處想,這豈不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文束玉本想在這幾個丫頭身上套點幫中祕密,現在這些丫頭沒個正經的,臉皮比自己老,嘴巴比自己來得利,這樣嘻嘻哈哈慣了,以後可能又是麻煩,於是忙將四人拿工作支開,自己也回到右首書房,點燈看書解悶。
副幫主居住之三座分宮,均設有兩間臥室,一在樓頂,一在地下密室中。樓頂之臥室,為日常所使用,如遇緊急情況,則利用地下密室那一間。當夜,文束玉就睡在樓上。
到了半夜,文束玉忽為一雙柔軟、溫暖而微微顫抖的纖手觸醒,文束玉知道不會有外人,對方顯然亦無惡意,所以並未採取任何精暴動作,僅於黑暗中向床外扭過頭來問道:“是誰?”
響起的,是春桃低低而斷續的聲音:“現在還在春頭上,婢子恐怕……副幫主……會著涼,所以……又為您送來一床被子……”
文束玉道:“好的,謝謝你了,你也別著涼,快下去回房睡吧。”
春桃縮回手,低頭站在床邊,似無退去之意。
文束玉詫異道:“怎麼不走?”
春桃低頭弄飄帶道:“婢子想告訴副幫主一句話。”
文束玉欠身坐起道:“一句什麼話?”
春桃輕輕說道:“有人在背後罵您。”
文束玉一哦道:“誰?”
春桃道:“是誰都一樣,您應該先問罵的什麼。”
文束玉點頭道:“是的,你說來聽聽,他們在背後罵了我些什麼?”
春桃低低說道:“婢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坐下來說。”
文束玉皺皺眉頭,一面向床裡挪開身子,一面拍了一下床沿,說道:“坐啊。”
春桃挨著旁邊坐下,頭仍低著,卻沒有再開口。
文束玉咦了一聲道:“怎麼不說了?”
春桃依然不聲不響。
文束玉又催道:“他們罵些什麼,說呀!”
春挑細弱地道:“他們都說……副幫主,您……是個木頭人!”
文束玉一怔,接著啞然失笑道:“罵本座木頭人的,是誰?其實,這也不算壞話,木頭人總比泥人強,不是嗎?”
春桃沒有作聲,文束玉道:“他們是哪些人?”
春桃緩緩起身道:“婢子如果說出對方姓名,勢必要得罪人,副幫主最好自己去想,老實說,如果有人罵婢子,婢子只要知道罵的什麼話,將不難馬上想到罵者為誰,副幫主應該心裡有數……”
黑暗中,纖腰一擰,身形迅速於房外樓梯口消失。
罵他的會是誰?文束玉知道,除了一個銷魂娘子解語花,應該沒有別人!要有,便該是春桃丫頭自己了!
第二天,文束玉苦思無策,最後決定,只有仍向鬼斧趙老兒求教!
於是,文束玉暗蓄內勁,將通向地下密室的樞紐絞斷,然後,大聲朝四婢臥房喊道:“春桃,你過來一下。”
應聲走出的,是夏荷,而非春桃。
文束玉問道:“春桃呢?”
夏荷笑道:“病了。”
文束玉道:“病了?她病了你怎麼還在笑?”
夏荷笑道:“病人要著笑臉,心情才會愉快,大家哭喪著一張臉,對病人勢將有害無益,副幫主,您說對嗎?”
文束玉皺眉道:“什麼病?要不要找人來看看?”
夏荷搖搖頭笑道:“不嚴重,還是別勞師動眾的好,副幫主有空,看看無妨,換了別人那就難說了,也許愈看愈糟……”
文束玉眼睛一瞪道:“你丫頭在說什麼話?”
夏荷掩口一咳,福身道:“是的,婢子在此,不知文副幫主何事召喚?”
文束玉對這些丫頭一點辦法沒有,只好揮手道:“去找那個木工卓駝子來,這道樞紐,不曉得怎麼一下子給擰壞了。”
夏荷出去不久,卓駝子駕到。
鬼斧趙老兒行家眼裡不揉沙子,他一眼便看出這是文京玉的傑作,當下撬開斷紐,掀起暗門說道:“得先下去看看底下有無毛病。”
文束玉當然跟下去,一進地道,老兒順手關上暗門笑道:“我的文副幫主大概又遇上麻煩了吧?”
文束玉忙道:“這個且慢,我想先問你老兒一件事:你在宮中,行動受制,究竟以什麼方法居然能與他們取得聯絡?”
鬼斧笑道:“還不是因為教出一個好徒弟的關係?玄玄手那孽畜,在建官時,竟偷偷為自己備了一條密道,現在,老漢住的那孽畜之舊居,那條密道出口,就在床下面,進進出出,方便之至。”
文束玉皺眉道:“萬一你老兒出去時,宮中有人找怎麼辦?”
鬼斧笑道:“就怕這一點!不過,直到目前為止,這情形尚未有過。老漢為防萬一,也一直多讓三侉子跑。”
文束玉又道:“聽說少林、武當兩派長老,在攻擊天絕老兒那批銀龍弟子時,曾出現一名蒙面人,這位蒙面人是誰?”
鬼斧笑道:“此人暫時與你小子無關,犯不著在腦子裡多擱一件事,時間寶貴,最好還是說說這次究竟是什麼麻煩要緊。”
文束玉嘆了口氣道:“還不是老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