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馬常青接著說道:“聽說文副幫主這一趟華山之行,收穫並不盡如理想,究竟怎麼回事*”
文束玉慎惕暗生。不是麼?他們三路人馬現在還是剛接觸,華山戰績,外人無從知道,先來此樓之劍手,亦無徑向曹馬兩人報告之理,那麼,馬常青這消息是哪兒聽來的呢?
不過,文束玉並不對這事如何擔心,因為,由這一點,也正可以看出馬常青這廝一切都好,就是頭腦似乎還不夠靈活,這種話是隨便問得的麼?
文束玉一時也不去拆容它,當下皺皺眉道:“是啊,消息不知如何走漏的,本座幾乎全隊陷入重伏,雖說結果總算僥倖,但仍然損卻六七人……”
文束玉頓了一下,接著道:“這次本座真不知如何向幫主交代才好。”
馬常青脫口道:“幫主——應該,咳,不至於怎麼才對吧!”
他改是改過來了,終不無勉強之嫌。文束玉佯裝毫無所覺,心中則在想:“喝,好小子!你小子憑了這副英俊儀表,顯然已被兩魔女視為本座之副選,不但在本座這邊伏有內線,居然還跟上面另有交通,本座倒是小覷了你小子了!”
現在,文來五憂慮的是,除了馮子都所說的那個譚子敬而外,尚有無其他不穩分子。
馬常青這廝是否就只知道他華山空勞往返這一點?知不知道趙鎮海事件?以及這兩天他對眾劍手的籠絡情形?
是的,三隊會師之後,形勢很複雜,也很危險,不過,這裡面也有一項好處,就是他將可以藉此考驗眾劍手之向背程度!
當下,文束玉聲色不動,信口敷衍了一陣,隨即吩咐入座開席。
三隊人數約在二百人左右,席位之排列,近乎像一個大品字。文束玉一隊是品字上面的一“口”;曹、馬兩隊則是下面左右兩“口”。惟因曹、馬兩隊人數較眾,分開的兩口則又團聚有如一朵梅花!文束玉坐在“品”字的頂尖上,曹、馬兩人則坐在兩朵梅花的花心中。
這樣三隊互不混雜,各有其領導中心,合起來是一整體,如遇意外之變,則隨時可由“-”化作“三”,由“三”化作“幾”等分成臨時的小個體。
不一會,酒來了,萊也來了,文束玉以第一副幫主身份先敬全體幫徒一杯,後各席分別傳壺歡敘。
目下這兩百多人中,也許有人是在全心全意的吃喝,不過,也有部分一開始便“食不甘味”;文束玉便是其中的一個!
文束五提起全副精神,他應酬著,目光四下閃動,表面看去神態自若實則已將全場情況盡收眼底。
使文束玉安心的是,直到第五道菜上完,樓廳中均無異樣發生。
不過,好景不長,當第六道熱炒端上,事情似乎漸漸在開始變化了。
首發其端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名來自天水分官的譚子敬!譚子敬持杯起立,先向文束玉舉杯道:“卑座恭敬文副幫主一杯!”
文束玉點點頭道:“不必客氣,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來喝,坐下來喝!”
文束玉說著,舉杯一吸而盡。
那位譚子敬幹完一杯酒,人卻沒有立即坐下,他一面伸手去抓酒壺,一面自語般喃喃說道:“讓我們也去分敬曹、馬兩位副座一杯……”
文束玉點點頭道:“是的,你們早該過去了!”
文束玉說著,分別朝馮子都和趙鎮海兩人眼色一使,馮、趙兩人負有監視使命,席位原就選在譚子敬兩側,這時雙雙離座起身,馮子都道:“走,老譚,咱們一起過去。”
譚子敬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頓呈逡巡不前之意。
趙鎮海不由分說伸手一拉道:“對,老譚,咱們去灌他們那些龜兒子去!”
譚子敬似對這位黃山分官的天龍護法頗具戒懼,當下不敢過分違拂,只好勉強笑了笑道:“小弟本意想去敬一杯,看到兩位也要去,勇氣就沒有了。”
趙鎮海倚醉賣醉,眼皮一翻道:“此話怎說?”
譚子敬乾咳著道:“不敢高攀呀!兩位酒量如海,萬一對起陣仗來,小弟夾在裡面,試問是陪好還是不陪好?”
馮子都邊走邊接道:“那麼你譚兄就單敬曹馬兩位副座好了,那些酒量好的弟兄,不妨交由小弟和鎮海兄來對付。”
譚子敬眉宇間喜色微露,連忙道謝道:“感激不盡……”
馮、趙兩人趁機交換了一道眼色,彼此頷首會意。
三人先到第二副幫主曹大年那一席,彼此虛應故事,笑鬧一陣之後,隨即又向第三副幫主馬常青這一席走來。
馮子都搶著向第三副幫主馬常青說道:“先由我們譚兄敬馬副座一杯,卑座跟趙兄等一等再陪副座喝個痛快!”
第三副幫主馬常青含笑連聲道:“好,好……”
接著,馮、趙兩人分別獵取對象,一人找上一名天天護法,開始纏搭起來。
這似乎是喝酒人的通病,平常時候,為了謀一醉,不惜當掉老婆的褲子,好像喝不到酒,今晚將無法捱到明天一般。可是,一到正式酒席上,有的是酒,卻又諸般扭捏起來。不是自謙“酒量有限”,就是推稱“昨天還在鬧肚子”,或者“感冒剛好”之類的“毛病”,似乎酒比藥還難喝。
這種情形連馮子都、趙鎮海都不例外,譚子敬自然不能“免俗”。
所以就在馮趙兩人跟兩名天天護法“研究”“怎麼個喝法”時,同一席上,那位譚子敬也正在跟那位第三副幫主馬常青,為“我的杯子大”“你的杯子小”而“爭執”不休。
馮趙兩人眼角閃溜,各於心底冷笑不置。
終於,譚子敬和第三副幫主馬常青這邊先行獲得合理解決,解決方式是由譚子敬想出來的。
他嚷著道:“副座既雲杯子比卑座的大,那麼,咱們就將兩個杯子對調一下怎麼樣?”
同席眾護法紛紛鼓掌道:“公平!公平!”
第三副幫主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在酒席上,譚子敬刻下這種提議,可說是屬於最最“理直氣壯”的一型。“你的杯子大麼?那就換呀!”
如果不肯換,那豈不成了自打嘴巴?
所以,那位第三副幫主這時只好苦笑道:“杯子確是本座的大,你如果一定要討苦吃,本座還有什麼話說?”
譚子敬擄袖嚷道:“那不管——”
就在譚子敬左手送出自己的杯子,同時伸出右手,想去拿第三副幫主馬常青那隻杯子的一剎那,馮子都突然出聲喝道:“譚兄且慢!”
譚子敬聞言一愣,變臉轉身道:“馮兄這算什麼意思?”
馮子都不慌不忙,正容道:“不是小弟說你,譚兄,敬副座的酒這種敬法,叫大家兄弟看在眼裡,在體統上,譚兄難道就不覺得太過分了一點麼?”
譚子敬臉色一緩,忙道:“馮兄教訓的是……”
不定天趙鎮海突然破口罵道:“奶奶的,這就叫丟人!”
話發同時,伸手閃電一抄,一把將譚子敬左手那隻正想遞去第三副幫主的酒杯搶來手中,口裡接著叫道:“奶奶的,你嫌杯子大,老子代你幹掉就是了!”
譚子敬大驚失色,口喝一聲:“姓趙的,你——”
可是,一個有意,一個無心,等他驚喝出口,酒杯已落不定天趙鎮海之手!
譚子敬心虛情急之下,牙一咬,雙目凶光迸射,大有立即撲上奪取之意。就在這時,臉色發青的第三副幫主馬常青,突然發出重重一咳;譚子敬驀地警覺,神情微怔,迅即回覆常態。
原來不定天搶過杯子,並無異常行動,他像真的為了看不順眼,想將這杯酒代喝了一般,這時脖子一仰,咕哈咕嗜,果將八分滿的一大杯酒一口氣喝得乾乾淨淨!
譚子敬見了,不禁暗道一聲慚愧。那位第三副幫主馬常青也似乎深深鬆出一口大氣。
不定天趙鎮海將酒乾了,正待將空杯放回桌面時,冷麵播嶽馮子都忽然伸手一攔道:“趙兄慢點!”
不定天趙鎮海手一縮,扭臉愕然道:“幹啥?”
馮子都轉向文束玉那一席,眼色一飛,大聲道:“今天這兒酒席是誰來訂的?”
文束玉席上一名劍手起身應道:“是小弟!”
馮子都點頭道:“宋兄過來一下。”
文束王心中已然有數,忙向史畢梧傳音吩咐道:“史兄跟過去!”
史畢梧接著揚臂道:“還有小弟!”
馮子都又點了一下頭道:“那麼史兄也請過來一下。”
宋、史兩劍手快步應聲而至。譚子敬見不定天將酒杯朝下按在桌面下,心頭稍寬,不過,他對冷麵潘岳馮子都忽然查究辦理酒席之人,顯然甚感迷惑。他覷便朝第三副幫主馬常青溜去一眼,後者微微擺頭,意思似說,剛才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沉住一點氣!
宋、史兩人走來後,那名來姓劍手問道:“馮兄有何事相召?”
馮子都突然伸手將不定天壓著的那酒杯向上一翻,沉臉道:“你們看,杯子都沒擦乾淨——咦,一張條子,故意黏上去的?”
譚子敬知道東窗事發,將絕無生理,因此迫得只有鋌而走險,當下一聲大喝,深手便向馮子都手上那張條子一把搶去。
不定天趙鎮海冷冷喝道:“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