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74 南餘行(三)

聽著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顧熙言微微一愣,緊接著淚水便湧了上來。

上一世他對她的冷酷無情,這一世他對她的重重誤會,舊怨新恨交織在一起,聽著這句姍姍來遲的道歉,顧熙言的心中彷彿突然豁開了一個口子,許多似曾相識的記憶不受控制般地奔湧而出。

兩隻玉臂毫無章法地在男人身上捶打著,顧熙言滿面淚痕,重重在那寬闊的胸膛上推了一把,「侯爺那樣出口傷人,一點都不憐惜人。如今以為妾身就這麼好糊弄?!這麼多日的折磨,一個輕飄飄的道歉就完了嗎!」

蕭讓自知理虧,承受著身上雨點般的拳頭,將淚美人圈進懷中,俊臉上滿是誠懇, 「為夫錯的離譜,不敢叫娘子輕饒--要打要罵,任憑娘子處置。」

這些日子,他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裡全都是顧熙言,偶有午夜夢迴,也全是美人兒在懷,旖旎萬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身中了苗疆最烈的情蠱。

他們用最傷人的話來激怒對方,互相傷害,互相痛苦,彼此都不願意低頭認輸。

他撐不下去了。

先低頭的人一定是弱者嗎?不,也許是情到真處,就連如他這般天潢貴冑,金尊玉貴的人物,在情愛面前,也不得不低頭,一點點的自我反省。

捶打紛紛落在身上,男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觀那一雙玉手,已經因捶打而泛起了紅光,顧熙言望著打不還手,駡不還口的男人,氣嘟嘟道,「侯爺方才可是說自己錯了?只是不知侯爺都錯在哪了!」

蕭讓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麼逼問錯處,不禁一怔,旋即抿了抿薄脣,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珠兒,溫聲道,「好,為夫這便將錯處一處一處的和娘子交代。」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臉兒上雙目紅腫,淚意盈盈,蕭讓看著美人兒這般情狀,心中的愧疚感更盛。

只聽他緩緩道,「那日京郊女媧廟後,為夫知道娘子是清白的,可心中滿是嫉妒酸澀,就連娘子親自到演武堂外等候,也不願聽娘子解釋,實在是傷了娘子的心,此為錯一。」

「為夫一早便知道那門客之事,沒有當面問娘子,而是暗中監視其往來,沒有做到與娘子坦誠相對,此為錯二。」

「這段日子為夫對娘子過於冷淡,偶有違心之言,惹得娘子悲痛欲絕,流了許多眼淚,此乃為夫的最大錯處。」

男人每說一句,便在美人兒的眉心輕吻一下,直到說完這番話,顧熙言已經是淚如雨下。

「為夫犯下如此多的錯事,鬥膽求娘子原諒一回。」蕭讓輕輕把人兒抱進懷裡,面帶苦澀,

「娘子莫哭了,這美目裡每掉一滴眼淚,本侯心裡便如灼燒萬分。」

剛才,顧熙言本來是想為難蕭讓一番,想著若是他拉不下臉反省自己的錯處,那這夫妻真是沒什麼做下去的盼頭了。萬萬沒想到,蕭讓不禁沒有絲毫不約,竟是態度誠懇,對答如流,裡裡外外反省的真心實意。

她聽著這番真心認錯的話,竟也生出許多愧意來。

話至此處,顧熙言泣不成聲地攥著男人的衣襟,哽咽道,「妾身也有錯。」

只見顧熙言抹了抹臉上的殘淚,聲音悶悶的,「妾身少不經事時,受了那門客花言巧語的蠱惑,收了那隻及笄賀禮的玉簪,不料那玉簪裡另有乾坤,那門客竟是一早存了陷害切身名聲、叫侯爺誤會的歹毒心思......」

「皇上賜婚之後,妾身和那門客當即就一刀兩斷了。等到妾身嫁到侯府,那門客幾次來信,妾身害怕他對妾身的孃家不利,這才瞞下此事,沒有告知侯爺......」

「那日,那門客又來了信,說是有'關於妾身孃家的大事'要告訴妾身,妾身覺得有些不對,便派了護院和貼身的婢女故意裝扮了妾身的模樣前去探看,妾身真真幷無赴約之意.....」

說罷,她抬了一雙美目看男人,眼波似水,惹人憐愛至極,「沒想到侯爺竟是冤枉妾身和那門客有.....有......妾身真是百口莫辯!」

「侯爺一生氣就駭人的很,妾身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去和侯爺解釋,竟是被數次侯爺拒之門外.......侯爺,侯爺竟然還那樣冷言冷語的對待妾身!」

話至此處,顧熙言又想起昨晚蕭讓的駭人模樣,不禁眼角紅紅,垂了眸子看向男人衣襟上的走獸花紋。

蕭讓聽著顧熙言的控訴,臉上頗不自在,「是為夫過分了。」

昨晚,顧熙言出口便是「和離」之語,還說要「改嫁」、「把和他做過的事,和別的男人也做一遍」.......蕭讓聽著這話,早已經神志俱滅,哪裡還顧得上手上的輕重。

今晨一早,蕭讓抱著熟睡中的美人去浴室清洗,見了那一身青紫,這才知道自己昨晚下手有多重。

他不禁心生愧疚,輕輕撫上美人兒的臉頰,溫聲問道:「昨晚是為夫莽撞了。身上還痛不痛?」

顧熙言紅著臉點了點頭,一雙美目裡全是埋怨。

蕭讓聞言,從袖中拿出一隻白玉藥瓶,抬手便拉過美人,輕輕分開一雙**。

猝不及防被男人掰開雙腿,顧熙言忙抱著一隻靠枕擋在身前,驚叫道,「侯爺這是做什麼!」

只見蕭讓伸手撩開美人兒身上的衣衫,又用手剜了凝脂一般的藥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塗到了那羞人之處。

昨夜,那嬌花被疾風驟雨□□了一夜,此時突然一番揉弄,顧熙言不禁渾身打顫,竟是動了一腔春情。

蕭讓手上微微一個用力,顧熙言立刻軟了身子,嗓音兒媚的能滴出水兒來,「侯爺不是不教妾身用藥嗎!現在怎麼又.......」

蕭讓收回手,拿錦帕輕輕拭了拭,以手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了下,「這藥是今晨本候差人去太醫院取來的,配方中無寒涼之物,頗為溫和,可為一用。」

昨夜兩人的荒唐情狀,貼身服侍的下人皆是擔憂不已,今晨蕭讓起身晨練,見美人兒身上青紫遍佈,黑著臉出了門,當即差了桂媽媽進宮,去太醫院取了瓶最為溫和養身的藥膏子來。

那桂媽媽也是個心細如發的人物,取來了藥膏子交到蕭讓手中,終是沒忍住道,「有些話本不該老奴來說,可是如今老侯爺、長公主仙去了,只留了侯爺一人在,老奴就算冒著僭越之罪,也不得不說侯爺兩句。」

蕭讓頭一回因著閨閣之事受了老嬤嬤的訓斥,不禁面帶慚色,可偏偏桂媽媽一字一句都說的頗為在理,沒半分冤枉他。

......

蕭讓把美人兒的衣裙重新拉好,把嬌弱的人兒抱在懷裡,「這太醫院之藥雖藥效一般,可勝在藥性溫和。夫人之前用的藥藥效霸道,藥性寒涼,斷斷是不能再用了的。」

「妾身知道那藥膏子藥性寒涼.......侯爺以為,這些藥膏子是妾身想用的嗎! 」

顧熙言泫然欲泣,紅著眼睛看男人,眼角眉梢皆是一股子可憐勁兒。「妾身未出閣時,素來聽聞侯爺戰功赫赫,高大勇猛,冷酷無情......後來,皇上賜婚倉促,妾身剛嫁到侯府時,每天都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生怕哪點出了錯,惹怒了侯爺.......」

「妾身素來體弱,侯爺在那閨閣之事上又是要的那般凶猛.......妾身.. ....妾身害怕侯爺厭棄了妾身......故而才常備這那些養身子的藥膏子.......」

「昨晚......昨晚侯爺甚是嚇人,真真是好狠的心.......」

美人兒口中句句都是控訴,話到痛處,竟是忍不住嚶嚶低泣了起來。

蕭讓聽著這哀婉的抽泣聲,心中心疼不已,「都是為夫的錯。」

「本候一早便和夫人說過--本候幷非好色之人,又怎會因為此閨閣之事厭棄夫人?」

他在她的發頂輕吻了下,緊緊把人擁在胸前,薄脣動了動,「以後,為夫再也不會這般不知輕重了。」

「夫人若是不信,本候便對天起誓--倘若本候再犯,便粉身......」

「侯爺說的什麼話!」顧熙言聞言,當即伸了一雙素手掩住了那薄脣中未說完的話,美目裡全是驚慌,「侯爺南征北戰,戎馬倥傯,那戰場上刀槍無眼,侯爺怎能說出這般輕賤性命之語!」

明艶的小臉兒上一臉正色,一雙美目裡倒映著男人的俊顔,說不出的媚色逼人。

蕭讓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俯身在那脣瓣上吻了吻,低笑道,「娘子這是在關心為夫嗎?」

顧熙言「騰」的一下紅了雙頰,忙垂下眸子,吶吶道,「才、才沒有!」

蕭讓頓時失笑,低頭抵著美人兒額角,接著問,「你我夫妻一體,妻子關心丈夫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娘子無需臉紅。」

顧熙言臊的不行,伸手大力推開了那胡攪蠻纏的男人,美目微嗔,氣嘟嘟道:「妾身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侯爺呢!侯爺休想混順摸魚,糊弄過去!」

蕭讓還是頭一回見顧熙言這般油鹽不進、潑辣硬氣的模樣,他擁著美人兒,埋在她耳邊笑道,「本候糊弄誰,也不會糊弄娘子。」

「君子言必信,行必果。為夫既然認了錯,以後便不會再犯。娘子不如看了日後為夫的表現,再考慮要不要原諒為夫?」

顧熙言扁著嘴巴想了想,終是點了點頭。

蕭讓抱著懷中美人兒,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額角,心中說不出的平靜--這輩子,他蕭彥禮算是栽在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