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袁坤鵬功力遠勝於繆瑞靈,他點下的穴道,繆瑞靈根本無法衝開,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
她一時怒極,一時又倍感絕望,心緒翻騰不休,久久無法平靜。
直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有兩名婢女端著一盆冷水進屋,將他扶到榻上草草收拾了一番,也不說為她換好衣褲蓋上被子,竟就將她赤條條地晾著,自顧自走了。繆瑞靈剛遭受一輪慘無人道的摧殘,正是身體極度虛弱的時候,哪裡還有餘力運功禦寒,沒多久就感覺身體冷得刺骨,眼皮也漸漸變得沉重。
迷糊中,她想起以往來到將軍府做客時,袁坤鵬待她如珠如寶、無微不至的態度,再對比眼下的肆意羞辱和踐踏,竟止不住地痛哭起來。哭了整整一夜,翌日,一名管事娘子給她送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說是已備好馬車,這便送她回繆家莊。
「你們這是何意?」繆瑞靈抖著銀票,面容猙獰。
強佔了自己再給一千兩銀子,袁坤鵬拿她當什麼?妓女?
「這是將軍送給姑娘的壓驚費,姑娘若是嫌少,奴婢這便去回了帳房,讓他給妳添一點,但兩千兩也就頂天了,不能再多。」管事娘子表情輕蔑,完全把繆瑞靈當成個粉頭看待。
繆瑞靈氣得七竅生煙,提劍便想把此人劈成兩半,哪料對方竟也身懷武藝,躲閃之下退出房門,把銀票也一併帶走了。
繆瑞靈將劍尖杵在地上,想起昨晚至今天的種種變故,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中了袁坤鵬的暗算。他跟本沒中迷魂散,否則哪能不聽她號令,還反過來欺辱她?繆瑞靈從小便展露出遠超同齡人的聰明才智,十歲上下就幫著她爹打理山莊事務,哪個見了她不誇一句「秀外慧中,才幹非凡」?然而直至今日,她才真切地意識到,世界上不僅僅只有她一個聰明人,當她肆意玩弄別人的時候,就要做好被玩弄的準備。
繆瑞靈憤怒、絕望、迷茫,摀住臉龐一聲更比一聲淒厲地尖叫,竟似瘋了一般。
袁坤鵬剛從軍營回來,正漫步在竹林小徑,聽見尖叫嚇了一跳,還當府裡發生了什麼慘案,急忙奔去查看,發現始作俑者是繆瑞靈,暗罵了一聲「晦氣」。
「聽說妳不要我的銀票?也罷,我給妳兩條路,第一,妳可以回去繼續與湛晨陽成婚,反正妳不是處女,只要不把這事說出去,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第二,我納妳為妾。」
「你納我為妾?」繆瑞靈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納妳為妾還算是抬舉妳了,我袁坤鵬的後院向來不收不乾不淨的女人。」
繆瑞靈咬碎一口銀牙,提劍殺過去,厲聲吼道:「我跟你拼了!」
袁坤鵬一掌將她拍飛,也不管她撞上牆壁後是否內傷,冷笑道:「繆瑞靈,別給臉不要臉,當初若不是妳有意勾引我,我怎會對妳另眼相看?妳要裝貞潔烈女就裝得像一點,成婚前莫與男人亂搞,沒準兒昨日我要了妳的初次還能給妳一個正妻之位,但現在的妳……」
說到此處他略微停頓,一面推門出去,一面搖頭嗤笑。
「不過一是雙破鞋罷了,我袁坤鵬從不撿別人的破鞋穿,要錢拿錢,不要錢就滾。」竟連納妾的念頭也完全打消了。
繆瑞靈從小養尊處優,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再也剋制不住地噴出一口鮮血。但眼下誰還會憐惜她?莫說找大夫診治,便是來個人看一眼也無。
她在地上呆坐許久,等胸口的劇痛稍微緩和才收拾包裹悄然離去。她知道自己被姦汙的事必定已傳得滿府皆知,哪裡還有臉見人,只但願別傳入未婚夫耳中才好。
因袁坤鵬下手毫不留情,她受了極重的內傷,找了一間客棧慢慢療養,半月之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家中。
一路上,她總懷疑袁坤鵬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太可能,否則他絕不會讓她活著離開將軍府,他那種人心裡藏不住事,有仇當場就報,根本不會忍耐。至於他為何沒中迷魂散?繆瑞靈猜測他那天本就有意藉酒裝瘋,以便強佔自己,故而用內力偷偷把酒液逼出體外,順便把毒素也一併逼了出來,算是歪打正著。
聽說袁坤鵬是因為嫉恨才疏遠自己,湛晨陽委實鬆了一口氣,叮囑道:「既然他是因為妳才對我看不順眼,妳就為我吊著他,莫讓他與繆家莊和碧雲莊生疏了,日後我們總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繆瑞靈心頭滴血,面上卻強笑道:「你就不怕他佔我便宜?」
「靈兒如此聰明絕頂,就是被餘滄海擄回魔教也能全身而退,哪會讓袁坤鵬那種沒腦子的粗人佔了便宜?我相信妳。」湛晨陽對未婚妻的手段很有信心。
繆瑞靈愈發笑得勉強,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差一點連骨節都捏碎。
他們滿心以為她聰明絕頂,能力過人,把別人全當成傻子糊弄,卻從未想過,當別人具備絕對的能力,壓根不屑與她玩腦子時,那「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下場究竟會何等淒慘。
繆瑞靈一路行來想了很多,對以前的自我認知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卻不敢在未婚夫和父親面前表露,只能打落牙尺和血吞。
繆瑞靈走後,周允晟也準備告辭,從袁坤鵬的私庫裡搜刮了幾大罈烈酒,命僕役抬上馬車。
「這些時日,餘教主看戲看得可滿意?把袁某當槍使的人,餘教主還是第一個。」
「袁將軍此言差矣,若餘某不找上你,你現在哪裡還能當槍,早化成一抔黃土了。說句大實話,你別不愛聽,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若是你,倒寧願活蹦亂跳地當槍桿子,也不願當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周允晟拱手燦笑,末了腳尖輕點躍上馬車。
袁坤鵬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見魁鬥竟還在一旁頻頻點頭,直言「教主說得有理,袁將軍碰上教主是福氣」等話,頓時被氣笑了。「罷了,餘教主的救命之恩,袁某記下就是,我們有緣再聚。」話落揮手攆人。
周允晟叮囑一句:「幫我好生照顧阿魁,五年後我來接他。」隨後命車伕啟程。
子玄站在不遠處的大樹上,似鬼魅般緊跟其後。
周允晟這回沒再遮掩容貌,穿上遺族特有的服裝招搖過市,還專往人源複雜的客棧、酒樓、妓館等處跑,生怕旁人認不出自己。
子玄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幾次都想不管不顧地衝出去規勸,卻又強行按捺住,默默替他收拾找上門的仇家。
除非必要,子玄並不願意殺人,只點了穴,把人扔到一旁就作罷,然後繼續趕路。他雖然行走江湖多年,卻因為師門聲望和高強武功的震懾,並不曾瞭解江湖的險惡,故而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可取。這些人沒了性命之憂,只會越來越憤怒,越來越肆無忌憚,被點穴多次後竟聯起手來,打算先把他殺了再栽贓到餘滄海頭上,讓少林寺的高僧去找餘滄海的麻煩。
子玄雖然年輕,輩份卻頗高,少林寺「智」字輩的和尚只有他師父智深一個,餘下幾名長老也都是「覺」字輩,到了子玄跟前還得管他叫一聲「師叔」,故而子玄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住持。
未來住持都被人殺了,少林寺豈會善罷甘休?
放在以前這些人絕不敢輕易把腦筋動到武林第一高手頭上,但與子玄交手幾個回合之後,這些人漸漸察覺出他身受重傷,內力不濟的事實,又不欲見血,他們膽子也就大了,這才定下一條借刀殺人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