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良少年與小啞巴(46)
男人逆著光,側著身子正在講電話,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傅奕年雙目一瞇,轉過身想問餘恬是否認識那個男人,可接著他便發現了餘恬的不對勁。
少女本來被太陽晒的有些紅潤的臉上血色全失,就連櫻花粉的脣瓣也褪了色彩,抹上十分怪異的一許白。
特別是那雙原本閃爍柔和光澤的瞳孔,此時也變的黑黝黝的,彷彿一坑深不見底的洞,透不出半點生氣來。
傅奕年想到了那天。
在圖書館外頭,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卻像罩上層層外殼般,難以捉摸,難以靠近的少女。
傅奕年以為自己已經敲開了她心中被包裹的一角,在這一刻以前。
可現在,傅奕年突然產生了懷疑,就像關於餘恬失語的原因,他也還無法探知一樣。
不過眼下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因為傅奕年發現餘恬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恬恬,妳怎麼了?”
由於傅奕年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所以聽到動靜的男人立刻將目光轉向了他們所在的地方,然後,露出了個笑容來。
傅奕年這才看清對方的長相。
是個出乎意料,十分帥氣的中年男子。
哪怕眼角有了淡淡的魚尾紋,可在男人斯文的氣質與出眾的五官相襯下,卻更顯出成熟的魅力與風韻來,特別是那一雙藏在鏡片後的鳳目,如潭似淵,深不可測。
然而,男人臉上掛著的笑容很快淡去,傅奕年直覺地認為是因為自己。
站在餘恬身邊的自己。
不過不待他深思,男人已經是朝他們走來。
“恬恬,好久不見。”
幾步之遙的距離,男人停下腳步,溫聲說道。
來人原來是餘恬的姐夫藍正霖。
從進到屋內,餘恬似乎就從一開始傅奕年所感知到的,極其不安定且危險的狀態中掙脫出來,雖然面色仍然蒼白,眼神依然遊移不定,但到底,是已經能冷靜下來與對方對答如流的。
傅奕年卻仍覺得不對勁兒。
作為一個男人的直覺,或者說,作為餘恬男朋友的第六感。
可是,他始終沒有插話。
傅奕年從頭到尾的都扮演了一個很單純的,和餘恬一起約好吃午餐的同班同學的角色。
這是在進門後,餘恬就給他定義下來的角色。
傅奕年倒是沒什麼意見。
只是藍正霖打量他的目光卻十分讓人不舒服。
而且不對勁。
傅奕年是個邏輯和思考能力都很強的人,加上之前混跡街頭,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累積下來的經驗,讓他在看人方面很有一套。
餘恬身上的不對勁和藍正霖身上的不對勁,給傅奕年一種相悖但又極為相似的重合感。
有點像兩個人有共同的祕密,卻互相不知道這個祕密一樣。
只是更加具體的,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感覺,著實糟透了。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大半時間都是藍正霖問一句,餘恬答一句。
藍正霖問的都是些日常的問題,餘恬的回答也是像學生回答老師那樣,中規中矩,挑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來。
可那種縈繞在兩人間的奇怪感覺卻讓傅奕年心頭漸漸升起一股暴躁的情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
自從認識餘恬以來,過往總是糾纏著他,如陰霾一般難以散去的負面情緒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宣洩的出口,自己排解掉了。
可現在,就如晴空逢烏雲,傅奕年的心裡,再次醞釀起了風暴。
幸好,男人並沒再坐上太久的時間。
在又一次長達一分鐘的無言以對後,藍正霖終於起身。
“本來是想留下來陪妳吃晚餐的,不過……”藍正霖意味不明的看了傅奕年一眼,讓傅奕年突然有種想掄起拳頭朝男人道貌岸然的臉揍上去的衝動。“公司還有點事兒,我下次再和爸媽過來看妳。”
面對這句話,餘恬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站了起來,送客意味明顯。
藍正霖見狀只是推了推眼鏡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那抹始終銜在脣邊的笑意似乎淡了些。
當餘恬往外走,藍正霖同時也邁開步伐,可就在兩人眼看要並肩而行的時候,不知何時起身的傅奕年,卻恰好插進了兩人中間。
藍正霖的腳步因此而頓了下,深沉的黑眸與傅奕年對上。
傅奕年對他露出了個燦若朝陽,青春正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