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二七

接著自己先將所斟那杯酒一飲而盡道:“小弟如有言不由衷,天實鑑之,便有如此酒。”

說完又放下酒杯,看看天雄道:“小弟雖然籍隸漢軍旗下,父兄又均一時顯貴,最近更與雍邸結成姻親,但自從恩師顧肯堂先生教誨以來,即深知夷夏之防,誓以匡復漢族山河、一雪先人之恥為己任。適才所以說要仗馬兄為力的,也正在此。您這麼一來,不但看得小弟便如一般行屍走肉的貴介子弟一樣,也辱沒了您自己過去對小弟這一番結識咧,豈不該罰三大杯嗎?”

天雄不由又吃了一大驚怔了一怔忙道:“年兄,您是有身家的人,如今又是皇親國戚,別人說得這話,您卻說不得咧!”

羹堯立刻面色一沉道:“馬兄,這不是小弟信不過您,轉是您信不過小弟了,小弟便縱有事,也不敢相煩咧!”

天雄略一沉吟慨然道:“年兄不必誤會,小弟實在萬想不到,以您如此家世,卻有這等胸懷與這等抱負,所以才不免失言。不過,您既如此說,小弟過去種種想必已經在燭照之中,如果真有所命,便更當萬死不辭。但不知是何差遣,能先對小弟說明嗎?”

羹堯臉色一轉,又大笑道:“馬兄,您又錯咧。小弟便是因為不幸生在這個家世,才打算裹轟烈烈的幹出一番掀天事業,為我這漢軍旗三字雪恥,為祖先補過。您如真看得起小弟來,還請不必再以這些不入耳之言相戲才好。”

接著正色又道:“我要託馬兄的,便是因為我那恩師自從束髮授書以來便諄諄以夷夏之防見誨,如今小弟實欲乘滿清諸王互相猜忌,群起奪嫡之際,稍有建樹,打算相煩致書恩師,請示方針,並與江南諸俠,暗中聯絡。老實說,此言既出小弟之口,入馬兄之耳,便無異以闔門百口相付了,還望您不見疑才好。”

天雄聞言連忙拜伏於地道:“年兄果真以此重任相付,小弟便粉身碎骨也不敢辭。”

接著又慨然道:“小弟自馬寶舉事,揭竿響應事敗以後,家父在遼東又所謀未蕆,身陷囹圄,久已灰心萬狀,不想邯鄲得遇年兄忽然折節下交,感恩之餘,也只想藉大力,得再見家父一面,侍奉天年,略為年兄稍盡犬馬之勞,然後便浪跡江湖以沒世了。想不到今日又復有此奇遇,今後這一腔熱血,便不患沒有能灑的地方咧。”

羹堯連忙也伏地叩拜道:“既承馬兄慨允,以後便當誓其生死,同謀大顯,一切還望不必再行見外。”

說罷,扶起天雄一同入座,舉杯互矚,索性連自己和中鳳的事也說了。天雄笑道:“原來年兄與此女,還有如此師門淵源,您過去對她若即若離,卻是為了這個原故,那就難怪咧。不過,以小弟看來,如若雙方師長得知年兄有如此胸襟與抱負,此女又以身相許,便是為匡復大計,也不會不答應咧。您但放寬心,小弟此去決不辱命便了。”

接著又道:“這場喜酒,小弟算是吃定了。不過欲謀大事,必有羽翼,年兄既然假著雍邸之命,掌握著這十隊血滴子,只憑和雲小姐兩人決難兼顧,何不蹈此機會,索性和雍邸說明,託言替他網羅豪傑,暗中由長公主和令師薦上幾位能手來京,慢慢佈置好了,萬一有事,不更好得多嗎?”

羹堯笑道:“我也原有此意,才託馬兄去辛苦這—趟,此行不但要求長公主和我那恩師多派得力志士前來,共襄大計,便馬兄中途如遇靠得住的能手,也不妨多聯絡。明日我必抽暇前往和他說明,好在目前各王府都在爭相羅致人才,他決無見疑之理,這正是一個極好機會。我自去年入京之後,又已和他說明,將來必於各省分佈人員,均須用人,只要真志同道合之士,正不妨多方網羅,不過這去取之間,就全在馬兄了。”

天雄大笑道:“既如此說,小弟承命之後,使放手做去呢。我想這也許烈皇帝在天之靈,暗中庇佑,遂生年兄這樣人物,又予這等機緣,令我漢室重光咧。”

羹堯舉杯一飲而盡,慨然道:“小弟不才,雖有此志,更幸逢遭際遇,略有機緣,不過這種震古煉今的掀天事業,決非—二人之力所可勝任,今後還須馬兄多方匡扶才好。”

天雄道:“小弟本敗軍之將,又迭遭坎坷,供奔走則有餘,翊贊大業則不足。目前宇內雖久在韃虜控制以下,但四方豪傑之士實多,還望長保虛懷,多方延納,自不難有為。不過雍邸為人,鷹鼻狼顧,又機智多詐,實非易與,此際羽冀未成,諸皇子又虎視眈眈,群起角逐大位,自不得不借重年兄,以謀擴展,將來一旦志得意滿,恐怕就不是這樣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這發軔之初,一切還望善刀而藏,鋒芒不必太露,否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難說咧!”

羹堯不禁默然,半晌不語。天雄又道:“本來疏者不間親,年兄對於雍邸為人,當然比我看得更清楚。不過爭天下者,決不可以常理相衡,小弟因受年兄知遇,現在又付以如此大任,才敢如此說,還望恕我直率才好。”

羹堯笑道:“馬兄所見極是,怎麼又客氣起來。小弟所以思索的,也正在此。在這發軔之初,大權決不可旁落,我現在便深深懊悔這血滴子總隊,不應以雲家父子為骨幹咧!”

天雄笑道:“這倒無妨,以我看來,雲家父子,除老山主,確實是一個腳色而外,其餘均機智有餘而魄力不足,更無大志遠圖可言,何況那最傑出的一位小姐已是年兄內助咧!”

羹堯道:“馬兄休得取笑,須知小弟所以如此,已便是深知她和父兄完全異趣。那中燕又是一個見利忘義的熱中之士咧。實不相瞞,小弟之所以有這番佈置,便是打算用這個做一個根基,萬一到了須用之際,一旦變生肘膿固然可慮,便是尾大不掉,也就無法運用咧!”

天雄又笑道:“小弟並非戲謔,實在唯其如此,所以雲小姐這一個角色才更重要,有了她,不但是個大助力,同時更是維繫雲家父子的一股潛力。即使他父女異趣,父女到底是父女,只老山主一天健在,我們的行藏不露,便決無關礙可言。轉是像李飛龍夫婦這等人卻再來不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