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
接著又悄聲附耳小語道:“實不相欺,我在這窗外,已經看見您向外面看了好幾次咧,您要說怨我來遲了也許倒是真的。”
桂香不禁嬌笑一聲,把一個粉頭垂到中燕懷裡去道:“我才沒有那份心思去怨你咧。”
說罷,猛然一轉身,一伸皓腕,對準桌上銀燈,虛晃—掌,竟自打滅,那樓上登時一片漆黑,中燕不由一怔,桂香卻愈加笑聲吃吃不已。
在另一方面,這時候,雍王正在祕閣之中和羹堯隆科多商量著一件大事,雖然燭淚已經盈盤,兀自健談未已。原來羹堯自離十四王府之後,回到私邸,不一會便各方情報全到,不但六王府的人已把程子云所露的一手完全呈明,不一會,小來順兒也瞅空出來,將程子云和允禵所談的說了一個大概。羹堯得訊更不怠慢,連忙趕向雍王府將自己親赴十四王府和允禵所談,以及允祀允禵兩邊消息,全向雍王陳明,一面道:“我真想不到,程子云那怪物,竟對六王爺來起這一手來,幸而六王爺是一個色厲而內荏的道地紈袴,要是換上—個人,那今天真不知道要出多大的笑話咧。”
接著又笑道:“如今他和十四王爺比較起來,那又差多了,我還真沒想到,他竟如此無用,要照這樣看來,此人倒又不足論了。”
雍王聞言不禁大笑道:“本來他在各阿哥當中,就無甚作為。不過,如論野心,還第一個就是他大,又最喜在宮中暗放冷箭,數說各人短長。不但十四阿哥被他害得受了傳旨申斥,連三阿哥,八阿哥和我也時受中飭。有時竟似瘋狗一般,不管新陳全要咬上一口,幸而皇上也漸知其為人,不太相信,否則那就很難說了。今日之事也算是一個小小報應,一下便被那怪物制住,丟了大人吃了啞吧虧,連說全不敢說,豈非笑話。”
說著又道:“二哥,你別以為那程子云這一手太過魯莽,須知對付這等人卻非此不可咧,如果你規規矩矩向他說話,也許他反而不容置喙了。”
說罷又看著羹堯道:“不過十四阿哥卻比他精細多了,我們這一著棋,本來是在讓他們更加深仇恨,互相攻訐,如果這麼一來,當真讓姓程的怪物,把他們雙方打成一片,那又於我不利了,雖然二哥今天已經去拉了十四阿哥一把,卻無補於事咧。”
羹堯搖頭笑道:“對於此點,王爺倒不必深慮,如依羹堯看來,那六王爺果確係如王爺所言的一流人物,愈是受制必不甘心,即使一時為利害所懾,其心必感覺痛恨,這兩位王爺經此一來,不但不會打成一片,勢必暗中傾軋愈烈,這倒是於我的一個好機會,怎能說不利咧?目前我們所必須明瞭的倒不是六王爺對此事如何措施,而在十四王爺這以後的文章如何做法,和他明天到這兒來,王爺如何應付,如今我們最好是自己按兵不動,對各方皆加接納聯絡,而造成他們相互之間的敵視,最為有利,王爺對於此點曾想到嗎?”
雍王笑道:“二哥和舅舅隆科多本來全是這等說法,我又何嘗不是這等想法。不過事情有時候很難說,目前聖意也很難揣測,據說皇上近來便因各位阿哥之間,頗有合縱連橫之勢,正在派員密查咧,如果適逢其會,豈不轉而又是麻煩?”
羹堯正色道:“皇上此舉正是極其睿智的辦法,羹堯所以主張按兵不動,也是為了顧慮這個,但是隻要對於各方能夠瞭如指掌,事情做得機密不落痕跡,決不至被人注目,生出事來,如果事蹟不密,那就難說了。”
雍王點頭道:“既如此說,那我們現在必須明瞭的,就是十四阿哥如何處我與六阿哥的態度了,可惜張桂香今天無法來此,否則她也許有更詳細的消息,如果再等她明天來報,那便遲了。要依我看,二哥何妨再請雲小姐去一趟,問問她有無新的見聞不好嗎?”
羹堯略一沉吟道:“她去未嘗不好,不過這支奇兵不宜常用,如依羹堯所見,莫若派中燕去一趟,比較妥當。”
雍王微怔一下又笑道:“反正他兄妹二人誰去都一樣,既然二哥主張中燕去便讓他去一道也好。”
說著便命人去請中燕,一面又笑道:“二哥怎的對她忽然又顧惜起來?是不是因為已經藏嬌有日呢?”
羹堯不由臉上一紅道:“王爺不必取笑,此事是否可行,此刻尚未決,怎能便作如此想?”
接著又道:“我不過因為她與張桂香之間,也許前嫌未能盡釋,往還一多,或許不免復生芥蒂,轉為不美,所以才打算教中燕去,如果王爺見疑,轉不如還是讓她去一趟了。”
雍王笑了一笑道:“我也不過隨便說一說而已,二哥怎麼又認真起來?既已決定著中燕去,又何必因此一言,害她辛苦一趟咧?”
接著又說:“我倒忘了,今天她正忙著趕夜工,你便想教她出去也辦不到咧!”
羹堯搭訕著道:“這又奇了,她為什麼無端的趕起夜工來?怎麼我倒沒有聽說咧?”
雍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照你這麼一說,她如有事,二哥一定知道了,不過此事也許例外咧。”
說罷又笑道:“那是今天中午母妃才交下來的一件差事,因為她那一手畫和刺繡全太好了,才煩她繡上一幅白衣大士轉送宮中一位老太妃,約好五天就要,所以她不得不趕上幾個夜工,慢說你不知道,便是我也是適才才聽令妹告訴我才知道呢。”
羹堯不禁臉上又是一陣飛紅,正好中燕奉召而來,才把這件事,岔了過去,立即把方才決定的事和中燕說了。那雲中燕對昨晚桂香的暗示,正巴不得有此一行,聞言欣然領命去做準備。這雍王又和羹堯密談一會,天色已晚,正在相對小酌,忽然門上來報導:“稟王爺,隆皇親來了。”
二人不禁一怔全站起身來迎接,正不知隆科多為什麼夤夜忽然來訪,只聽得一陣託託靴聲,那隆皇親已到西花廳外面,雍王連忙出去,迎著道:“舅舅為何夤夜到此?是宮中有什麼消息嗎?”
隆科多笑道:“我既在這個時候特為來一趟,自然有點消息。”
猛一抬頭看見羹堯也迎出來,又道:“這倒巧極了,原來雙峰也在此地,那就不妨大家商量商量咧。”
羹堯一面請安行禮,一面也笑道:“皇親如此說法,難道此事與羹堯也有關聯嗎?”
說著躬身立在一旁,與雍王一同肅客入室,隆科多一面大踏步向祕閣裡走著,一面答禮道:“你是四阿哥唯一智囊,無論有無關聯,還不是全要備供諮詢,何況今日郎舅至戚,他日朝廷柱石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