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六四

羹堯不由面色微紅欠身道:“一則中鳳師妹堅守師訓,不是萬不得已的緊急大事,決不敢驚動,二則她也許因為自己不便露面,諸多不便,所以事前未對弟子言及,才寧可讓馬天雄去多跑一趟。”

路民瞻看了他一眼又微笑道:“老弟只要不怕滅族,肯為我炎黃華胄爭一口氣,一遇上大事,我輩必隨時派人相助,即使你那血滴子此刻需人,我也可以先著一二人前往以供驅使……”

羹堯方才喜形於色道:“如師叔隨時指點,賜派一二得力人員那就好了。”

路民瞻搖頭道:“話雖如此,不過還有兩事,老弟卻須留意,第一我這地方,以後不必再來,否則彼此均有不利,第二我那派出去的人,決不能由你推薦,以免允禎等人起疑,你能答應嗎?”

羹堯不由一怔道:“那麼以後如須聯絡,師叔又如何派人去咧?”

路民瞻笑道:“你那私宅我已在肯堂先生口中,稍知概略,你此番回去,只要仍宿昔年讀書之所,我們少不得不時有人前來洽商,只須屏去僮僕不令在側,別讓外人進去,再定下一個暗號便行了,至於我們派去的人,或許直接投奔允禎那廝全說不定。”

接著從懷中掏出一隻鐵鑄箭環來道:“以後你如看見,有人右大指上套有此環的,便是自己人,只須說一聲,你這箭環是哪裡買的,他如答應,這是先人所留紀念,現在無處可買,你不妨索看,但牢記這環形式質料,便可明白了。”

羹堯接過一看那環與扳指無異,只是鐵質略有不同,黑中帶亮,一邊用紫銅絲嵌作一輪旭日,一邊用銀絲嵌作半圭斜月,不禁笑道:“只這一環不怕人仿造假冒嗎?”

路民瞻正色道:“你對這環仔細看過嗎?怎麼便知道他能仿造假冒咧?”

羹堯不禁臉上一紅,又託在手仔細一看,搖頭道:“弟子愚昧,實在看不出其中奧妙來,還求師叔指示才好!”

路民瞻又取過那環,用手一撳那環上旭日,略微一推便露出一個小孔來,正好有那輪旭日大小,孔中又用銀絲嵌著一尊披髮仗劍的真武神像,仍遞向羹堯手中道:“此乃烈皇帝聖容,外人不知道怎會想到這裡面還藏著有重機關咧!”

羹堯一看那尊神像不過只有蠶豆大小,卻鬚眉宛然,神態非常生動,不由肅然起敬道:“弟子不敢褻瀆,這真是烈皇帝御容嗎?”

路民瞻笑道:“這不過寫意而已,你何必刻舟求劍咧?老實告訴你,此環外嵌日月取復明之意,內嵌御容即時刻心懷故主之意,無非是為了使人難於仿造的一件信物而已,怎麼會得形容畢肖呢?”

說著又道:“便這制環的鐵,也是融合五金而成,所以永不生鏽,看去便如烏金一樣,尋常匠人也造不出咧。”

說罷,又將那環索回收好道:“這環只見面用上一次,便須收回,決不常留在某一個人手上,你只要記清便行了。”

羹堯連忙答應,又約定如果室無外人,便將窗戶微開,靠窗桌上必定焚好一爐濃烈檀香,如有外人在內便將香熄滅,窗戶也必完全關好,那去的人如未見面,仍以鐵箭環為號,一切說好之後,這才告辭回去。路民瞻笑道:“你且慢走一步,仍坐原車回去好嗎?”

羹堯心知路民瞻不欲洩露所居地點,忙道:“弟子遵命,不過我還有衣服在祟文門外一家小客棧內,仍須去換好衣服才回去,仍請那位朋友送到祟文門外好嗎?”

路民瞻點頭答應,仍舊著人喚來原車送到院落當中,便命登車,羹堯也不謙遜,拜辭之後逕自登車,自己將窗簾放下,那車把式笑了一笑,驅車出了院落,微聞車輪轆轆,轉了好半會,方才停下來,下車一看,正好仍在原來上車的地方,車把式一笑而去,羹堯因不知那人身份也只謝了一聲,便自向所寓小客店,算了帳,換好衣服,將那套布衣存在櫃上,也不回私宅,徑向雍王府而來,才到花廳祕閣,便見值廳僮僕道:“年二爺,您到哪裡去了?那十四王爺已經來了好一會,王爺著人到你府中和衙門裡都看過,全未能尋著,想不到您卻自己來了。快請進去吧,王爺十四王爺全不打緊,那程師爺可真急咧!”

羹堯一看室內燈火已經通明,不禁笑道:“我也只在琉璃廠看了幾幅古畫,怎麼偏偏這個時候,程師爺和十四王爺便來咧。”

說著,直向祕閣走去,果見雍王與十四王爺允禵正在促膝而談,那程子云坐在一旁,一面晃著腦袋,一面唾花飛濺的道:“如果這樣一來,隨便哪位王爺成功全好,俺只想能仗二位王爺的福威,能夠立功異域,封上一個萬戶侯,死後隨便鬧個武襄武壯的謚法便於願足矣咧!”

雍王大笑道:“程老夫子,您錯咧,本朝雖有封爵,卻無萬戶食邑的制度,您立功不妨,卻教十四阿哥怎麼能違祖制咧!”

遙見程子云又一抹鼻頭笑道:“哎呀,王爺,您怎麼又挑眼兒咧?俺那全是書上學來的話,誰又能知道,現在的官制是個什麼樣兒咧?俺要真知道這些,還去編一部大清會典,進呈御覽咧。”

說著,一見羹堯進來,連忙站起來道:“智囊來了,咱們再商量商量好嗎?”

接著,雍王允禵二人也站起身來道:“我們相候已久,你為什麼才來?是偏了我們到哪裡去賞花吃酒嗎?”

羹堯道:“羹堯適因偶遊琉璃廠,稍微耽誤了一下,卻想不到兩位王爺傳喚,來遲,還望恕罪。”

允禵連忙一把扯著笑說:“年兄何必如此客氣,現在我們全是一家人咧。快請落座,也好暢談。”

雍王也道:“十四阿哥既不見外,二位也無須客套,否則反俗咧!”

說著一面也肅客就座一面道:“適才十四阿哥已經和我又進一步把話完全說明,以後在皇上面前,兵法將略,索性由他一人應對,由我在側面替他打邊鼓,如果皇上問及政事和歷代典章制度的得失,再由我來應對,他也在旁吹噓,這樣一來,各走一條路,便決不至彼此妨礙,就平日自己預備起來也容易得多,真是一舉而數得,你道好嗎?”

羹堯笑道:“果能如此,不特是兩位王爺之福,也是國家與億萬蒼生之福,羹堯別無他求,只望能做一個盛世之氓便於願足矣。”

允禵大笑道:“年兄怎的這等淡泊?實不相欺,我此番前來,一則為和四阿哥商量大計,二則便要向您討教將略兵法咧!”

羹堯看了程子云一眼道:“王爺對於這個如果向我垂詢,那是問道於盲了,您身邊現成放著程兄這等一個大行家,為什麼反捨近求遠呢?”

允禵微笑道:“年兄您又言不由衷了,這九城之中,誰不知道年雙峰是一位知名的將才,當真吝教嗎?”

羹堯笑道:“我那也不過從書本上得來的學問,世無識者,遂有不虞之譽,如今在程兄這等大行家面前,怎敢放肆咧!”

程子云又一晃腦袋,摸著虯髯道:“您別當著兩位王爺刻薄我好不好?說真格的,如果沒有您這人,我也不敢妄自菲薄,確可獨步一時,如今既遇上您,那只有甘拜下風,退避三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