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捨不得滾,第二天就戴了口罩。
他在路上受到不少注視,進階梯教室後全是外國同學,更是拼命瞧他,竊竊私語。
這讓江橋很不舒服。課間時他試著尋找同伴,發現只有五位國人,其中四位女生,互相認識,已經成小團體。
另一個男生叫潘文,開朗健談。倆人聊了幾句,他打量江橋一眼,突然說自己可以代寫Essay和DT,辦駕照和病假證明,也買賣藥品。
江橋驚訝道:“什麼藥品?”
“什麼都行。”潘文笑道,“哥你看著不缺錢,想要什麼就告訴我,我都能搞到。”
“……”江橋聽著不太對勁,“不用了,謝謝。”
下課後他跟著Google地圖,去找陳書競約會。抄近路走兩棟樓間的窄路,撞上個玩輪滑的外國男生。
那男孩兒見他戴著口罩,故意咳嗽了幾聲,滑走前叫道:“中國人都是蝗蟲,有毒,中國病毒!”
江橋生氣,想罵回去又追不上,只能轉身走掉。
走在路上還氣著,又氣出些難過來:人不就是人嗎,誰不想天下太平。
他低著頭,一路拉高了衣領,情緒低迷。
直到看見陳書競。
陳書競穿著件白色刺繡外套,買手店DSM看中的。那圖案很特別,不是潮牌標誌性那種,像一隻昂首的雁,舒展優美羽翼。
他坐在牛津街蘋果店對面,某酒吧巨大的遮陽傘下,捧著杯熱咖啡暖手,散漫地看著街邊。
英國天黑很早,陽光開始退卻,像暖黃色絲帶被抽開,最後一絲鑲邊落上咖啡杯和光滑的手背,又很快溜走。
是很美的景色。
江橋看著,竟然看怔了,露出笑意。下一秒又清醒過來,嘆了口氣。
他發現留學生活和想像中不同,尤其是現在還情形難堪。這兩年註定是經濟低谷,更是公司招聘低潮。
他來讀研是想更進一步,可如果毫無意義呢?
江橋想,他的人生會往哪裡去?
陳書競抬頭看到他,原本還有幾分笑,突然間神色一冷:“什麼表情,誰招惹你?”
“沒有沒有。”
“沒有個屁,你簡直如喪考妣。”
“……”
江橋怕他不高興,就牽住他的手腕,委委屈屈地告訴他自己挨罵的事,還有同學冷遇。
陳書競沉默一秒,起身攬住江橋薄薄的肩膀,抱進懷裡親了親臉蛋,又揉弄頭上細碎的髮絲。讓他把口罩扔了,換個新的。
“道什麼歉?”陳書競低聲說,“那男的才該道歉。世上竟然有這種傻逼,真他媽百年一遇。”
江橋高興起來,“我也覺得。”
他的胸口剛被冷風吹涼,又陡然燒熱。雙手穿進柔軟的外套,摟住陳書競結實緊窄的細腰。
他倆找了個街角,靠著玻璃櫥窗,看著懸在街道上方的聖誕天使燈點亮,卿卿我我地抽了會兒香煙,餵著喝咖啡,又打車去哈羅德逛街。
陳書競牽著江橋,穿過裝潢浮誇的金色調大廳,掠過自動扶梯,輕車熟路地轉了會兒,在Tiffany&Co展覽臺前停下,問他這枚戒指怎樣。
那是裝飾用的線圈戒指,形狀像兩個T字母相對。一邊是鑲嵌藍色松石,另一邊有銀色的零碎鑽石,圈兒又窄又細,非常秀氣。
“好看。”江橋偷看他,“你要買嗎?”
“嗯。”
“……給誰買呀?”
“你說呢?”
陳書競讓他去試。
那纖細的手指很適宜首飾。最後買了兩隻,一隻藍白一隻玫瑰金,中間凸起一條豎槓,正面看像個十字。
第一次有人給他買戒指,江橋人都暈了,軟綿綿地想要陷進人懷裡去,臉頰緋紅地小聲問:
“那另一個你……”
“我不戴。”陳書競道,“本來就是逗你開心,想太多可沒意義。”
江橋一僵,“我知道,我就想抱抱。”
陳書競就笑著抱住他,“寶貝,你以後戴著戒指,再碰見別人挑釁,就可以打他了。”
江橋:“啊?”
陳書競就握住他的手腕,抬起來摩挲著指骨,讓他看戒指中間的凸起。他吐槽這打人還挺有殺傷力。
“打顴骨上方。”陳書競用指尖一敲,“避開太陽穴,這塊兒痛得要命。或者咬肌也行。”
江橋明知道是瞎哄,也禁不住笑道:“你很有經驗啊。”
“我小學經常打架。”
“後來呢?”
“後來我爸帶我參觀那個……天河監獄。他和監獄長是同學,在裡邊吃了頓飯,太難吃,不敢了。”
這重點,可以。
晚餐想去新開的Tiffany藍白咖啡店,到負一層發現太小了位置少,需要提前預約。
江橋有點失望。陳書競就請問會員能例外嗎,不能。那哈羅德會員?Penthouse私人服務會員?WLA俱樂部會員?
最終還是坐了進去。
江橋笑他愛辦卡,陳書競就道:“又不是大風刮來的,能省一點是一點。”
江橋:?
他們晚上做愛,陳書競發現江橋總放不開,不禁十分心煩,擰著眉把雞巴拔了出來,帶出黏糊糊的淫水。
江橋一驚,忙問他怎麼了。
陳書競就用手臂搭著床沿,擼了把性器,不冷不熱地假笑:“沒怎麼。就覺得你挺厲害的,我可真沒勁,操不爽你。”
江橋:“…… ”
他心裡七上八下,連忙軟綿綿地蹭過去討好:“不是啊,就是你昨天說不喜歡太騷嘛……我怕你膩……”
“我有說過?”
“……你忘了嗎。”
陳書競就想了想,“床上說的你也當真?傻啊。真膩了誰閒得理你。”
江橋無言。他豈止每句話都當真,簡直是字字都反復回想,就差用框裱起來日夜揣度。
陳書競觀察著他的表情,突然把人拎進懷裡,盯著他的眼睛瞧,“江橋,你可別搞自我厭棄那套。”
“什麼?”
“以前有個女的,分手了鬧自殺,噁心。”
他冷冷道,“咱倆你情我願,受不了隨時走人,別給老子蓋鍋,說誰傷害誰,好嗎?”
江橋:“……我不會的。”
他哪有那種資格。條件差這麼多,日子都算是偷來的,過一天少一天,多一天賺一天。
江橋想到一首歌曲,裡邊歡快地責罵渣男:你背了良心債。想想有點好笑,又有點悲傷。
陳書競是不會的。
他雖然年輕氣盛,但他的良心安安全全,幹乾淨淨,束之高閣不受風吹日晒,還日常滋養。
是絕對不會背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