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一直到午餐時分, 康斯薇露才勉強完成了聖誕樹的佈置,實際的裝飾作業幷不需要用掉三個小時,最耗時間的反而是阿爾伯特捧著每一個裝飾細細地向她介紹著背後的故事這一部分。不過, 即便是在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傳統裡,主人們要做的也只是將有特殊意義的掛飾擺放在自己喜愛的位置, 剩下的彩帶, 燈飾,裝點的糖果,天使像等等, 都將由僕從來完成。

最令阿爾伯特高興的是,康斯薇露鄭重其事地將他送的畫框掛在了整顆聖誕樹最中心的位置上, 還親手用彩帶圍繞著它環成了一個心形。

他知道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而這份禮物也令她看起來愉快了不少, 而這對目前的阿爾伯特來說就足夠了, 至於一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譬如說她的感謝聽起來更像是對朋友,而不是對丈夫說出的話;又譬如她仍然在每每發覺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親密時, 便警覺地用肢體和言語不動聲色地將距離拉開。阿爾伯特已經不如從前那般在乎了。

因為他在裝飾聖誕樹的過程中, 得知了一個讓他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掩蓋嘴角得意的笑容的事實。

那是在懸掛一個雪球造型的水晶裝飾時發生的事情, 阿爾伯特正準備向她介紹這是一份來自荷蘭的某個公爵的結婚賀禮, 卻聽見自己的妻子突然開口了。「我一直以為雪是沒有任何味道的, 」她盯著手上的裝飾品,若有所思地說著,「然而, 它實際上嘗起來有一股塑料的味道。」

pstic,這個詞對於阿爾伯特而言十分陌生,他只知道這是一種新興的,似乎可以被做成各種形狀的柔軟材料,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的妻子為何會知道這樣一種材料吃起來是什麼味道時,便已經下意識地反問了,「你怎麼知道雪有著這樣一股味道呢?」

「因為那就是我與你被困在那棟小屋中時,我們唯一的食物來源。」也許是因為專心地比劃著雪球應該擺放的位置,她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提起了那場她幷不願談起的「意外」,「你昏迷過去了,所以我不得不將雪含化了,再喂給你喝——」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扭頭看過來時卻正好捕捉到了阿爾伯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嘴脣的動作,霎時間,她僵住了,而阿爾伯特也呆住了,他們沉默地對視了幾秒,彼此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紅潮是如何攻城略地,打下了一大片疆土。直到阿爾伯特以倫敦城中最出色的扒手也會自愧不如的速度將手收到了背後,咳嗽了兩聲來掩蓋他的笑意,才讓康斯薇露回過神來,立刻轉過身去。等她終於決定好要將那個裝飾品放在哪兒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只是神情有些凶狠,彷彿是一隻被摸了尾巴的豹子正以眼神威脅著獵人,不許他再提起這件事一句。

阿爾伯特自然配合著她,只是心中卻禁不住遐想,若是他未來與康斯薇露有任何孩子的話,那麼這個裝飾品又將會多了一個故事可以訴說——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與他一同從餐廳離開的康斯薇露開口了,打斷了他的回想。

也許只是阿爾伯特的一廂情願,但他似乎從她的這句話中聽出了一絲雀躍的意味,以他的角度來說,他自然一廂情願地相信著這是聖誕傳統的功勞。午餐時,他擔憂康斯薇露會因為上午的事而感到疲累,提議讓她餐後去休息幾個小時,卻被她不滿地駁回了,與早上那個認為臥床休息會更好的公爵夫人判若兩人。不僅如此,他還注意到自己妻子的胃口似乎好轉了不少。因為此前的「意外」,醫生囑咐他與公爵夫人只能吃少量的,易消化的,不加過多佐料的食物,所以米德太太不再遵照布倫海姆宮的例行菜單,而是自行按照對醫囑的理解而為他們準備食物。這天中午的午宴只有三道菜,頭盤是蠶豆洋蔥淡湯,主菜則是隻放了乾酪與檸檬皮的義大利餃子,再輔佐以蘑菇醬汁,甜點是杏仁格蘭尼塔蛋捲。全都是來自於她祖母的故鄉,西西裡島的美食。

這種被視為「不上等」的菜餚通常都不會出現在布倫海姆宮的餐桌上,康斯薇露卻似乎對此異常地喜愛。因此,阿爾伯特還熱心地提議,也許他們今後能夠一起去義大利王國,親自品嘗那兒的美食。

「現在既然我又被任命為了外交事務次官,」他當時對康斯薇露說道,「那麼我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後就被派到法國,德意志帝國,亦或是義大利王國。我有預感,在如今的歐洲局勢下,無論我們的政府有多麼希望,大不列顛恐怕都無法再繼續保持光榮獨立的政策——當然了,索爾茲伯裡勛爵幷不喜歡使用這個詞。」

「你知道為什麼你最終還是得到了這個職位嗎?」康斯薇露那時好奇地問道,而阿爾伯特猶豫了幾秒,他幷不確定讓自己的妻子更深入地插手政治是否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她所成立的慈善協會的所作所為已經越來越具備政治意義——倘若她幷非公爵夫人,而是某個貴族無法繼承頭銜的兒子,那麼這個協會幾乎都能當做競選籌碼,來為他進入下議院而造勢。不過,隨後便意識到庫爾鬆夫人早已涉入政壇頗深的阿爾伯特還是放下了顧慮。

他對此隱約有些頭緒,歐洲如今嚴峻的局勢恐怕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艾略特則確認了他的猜測——庫爾鬆勛爵儘管能力不遜,內閣中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他的眼界與口才都遠遠比不上被倫道夫勛爵培養出的阿爾伯特,認為大不列顛正處於外交上的重要岔路口,即將要選擇在新世紀的前進方向之際,應該將國家利益放置於黨派內部的鬥爭利益之前,因此對索爾茲伯裡勛爵原本為他安排的那個低下的職位頗有微詞。因此索爾茲伯裡勛爵不得不做出讓步,將阿爾伯特原本安排了的職位還給他,而補償性地將庫爾鬆勛爵提拔成了自己的私人祕書。

不過,艾略特只是從他的父親提起這件事的語氣中判斷出這件事的背後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卻沒能猜出究竟是什麼,因此阿爾伯特決定利用共濟會的聯絡網來追查,只是如今還沒有收到迴音。因此,他只是簡單地把自己的猜測講述給了他的妻子聽。

「我還沒有在下議院培養起自己的力量,」他坦誠地告知著自己的妻子,「這對於通過爵位而繼承在上議院位置的貴族來說十分常見,然而,庫爾鬆勛爵如今的職位是靠巴結索爾茲伯裡勛爵而來的,也不曾經歷過選舉而進入下議院的流程。這就是為什麼這一次的補選對庫爾鬆勛爵夫婦是如此的重要,而他們為何又要竭盡全力地扶持伍德斯托克選區最有可能獲勝的候選人。事實上,就像我在動身前往蘇格蘭以前告訴你的那般,我實際上也該利用——well,你的嫁妝——拉攏一些比較有希望的保守黨選區候選人,大方地為他們提供自己的關係網,如此一來,他們成功進入下議院以後,才會成為我紮在下議院的勢力之根,幷通過他們開始吸收其他的下議院成員。不過,那是在我得到這個職位以前的事了,現在既然我已經是外交事務次官,不必自己做點什麼,也會有候選人,甚至是下議院的議員主動來與我接觸。」

康斯薇露在那之後又詢問了許多關於補選的事宜,而阿爾伯特全都一一耐心地替她解答了。好在,用餐後,她的注意力終於從政治上轉回了聖誕節上面。

「我們接下來要進行另一項斯賓塞-丘吉爾家的聖誕傳統——當然,雖然說是傳統,實際上它只在我的父親創造出來後實行過兩三年,在那之後,布倫海姆宮陷入了困頓之中,就無力再繼續下去了。」

阿爾伯特一邊說著,一邊將康斯薇露引來了陳列室。這是一間寬敞的房間,原來是用來展覽歷代馬爾堡公爵從俄國帶回的珍貴藝術品——但它們如今都已被阿爾伯特變賣,用以支付他父親死後留下的高額遺産稅,只剩下四副掛在墻壁上巨大油畫還掙扎著體現出這個房間曾經的華貴——而如今,它幾乎快要被上百個包裝精美的聖誕禮物所淹沒,康斯薇露才走進來,便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扭過頭來瞪著他,眉頭微皺著,語氣認真又驚訝。

「別告訴我,公爵大人,這全是你為我準備的禮物——且不說這些可能都來自於我的嫁妝支付的賬單,我也沒有任何禮物可以回贈給你啊。那個畫框就已經足以讓我驚喜不已了——」

「當然不是,」阿爾伯特忍著笑意打斷了她的話,心想即便這些都是他為她準備的禮物,她也早在那獵人小屋中以親吻還清了回贈的數量,「這些是為伍德斯托克的村民們準備的禮物,為此,我還特別囑咐了範德比爾特學校的老師,讓他們收集了學生想要得到的聖誕禮物清單,而這些——」他的聲音放輕了些,「都是愛德華生前就準備好了的,只等女僕將它們包裝完畢,由我們來親自在賀卡上簽字,便能在明早的聖誕禮拜後分發給村民們。」

他將一份湯普森太太寫下的清單遞給了康斯薇露,上面記著給每一戶的村民們都準備了什麼,他的母親曾經制定過一個標準,為不同年齡的,不同性別,不同角色的村民分別指定了不同的物品。譬如說為男性準備的通常都是羊毛襪子,圍巾,或者是鋼筆;而給女性的則是針織手套,一節蕾絲,或者是一匹棉布;未出嫁的適齡女性則會得到一對銀燭臺,以備未來結婚後使用;而孩子多半會得到玩具,書籍,等等。大部分範德比爾特學校的老師所收集到的願望,也幾乎都是關於玩具,有些孩子所想要的——比如一隻小狗,兩隻兔子,或者是一頂獵鹿帽這樣的特殊要求,愛德華竟然也滿足了,只是活物當然沒有被包裹在盒子裡,而是送去了教堂,暫時由柯林斯神父照料著。至於其他的村民,阿爾伯特幷沒有完全按照他的母親定下的規則來挑選,而是按照自己對他們的瞭解準備,例如他將要送給查理的妻子的,便是一整套的園藝工具。

「你應該早些告訴我這個傳統才是,」那張清單讓康斯薇露的雙眼簡直猶如鑽石一般閃閃發光,聲音裡像是有連串的歡樂音符在跳動,「看在上帝的份上,聖誕購物可是我最喜歡的節日保留項目了——」

「是嗎?」阿爾伯特有些困惑地看著她,心想範德比爾特家的女兒應該怎麼也用不著親自去購買禮物。不過,下一秒,他就聽見自己的妻子改口了。「——我是說,咳咳,製作聖誕購物清單,是我最喜愛的活動。要是你早點告訴我,我們就能夠一起商量,一起決定要送給村民們什麼禮物——你看,湯普森太太在這兒寫著你為墨菲家即將出嫁的大女兒準備的是一匹白細紗布,好讓她能為自己製作一件婚紗,如果是我的話,我還會贈送給她一條鑲嵌細鑽的銀項煉,這樣她就能在自己的婚禮上風風光光的出嫁了——還能成為她的傳家寶之一呢。」

「如果你希望的話,」他看著康斯薇露興奮中帶著一點懊惱的神情,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我們還是能將一些禮物加進去的——當然,我之前沒有讓你參與到其中,是因為你那時還在為慈善晚宴及案件審判而忙碌地準備著,而你又對伍德斯托克的村民們不甚瞭解……」

「不必再增加女僕們的工作量了,」康斯薇露思考了幾秒,搖了搖頭,「原本今晚就該是讓她們回到村莊中與家人團聚的假期,要是她們沒能在那之前完成自己的工作的話,湯普森太太是不會讓她們離開的。」她將那張清單放在了一張木桌上——那兒原本是用來放置一系列青銅雕像的,如今被湯普森太太用來存放了一些他們會用上的文具——拿起了一份距離她最近的禮物,認真地在包裝上方附帶的賀卡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筆遞給了阿爾伯特。

他接住了,手指交疊在她的手指上,原本該只是輕柔的一觸,卻因她動作的停頓而成了繾綣的長握,「明年。」她低聲說道,雙眼因為笑意而向上揚起,像雙爪搭在膝蓋上,渴望與獵人玩耍打鬧撓癢般的小豹子一樣,與他對視著,「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對他們的瞭解程度,就該足夠與你一起討論該為他們準備什麼禮物了。到那時,我們再一同親自製作這份清單。」

因此,那天晚上,當只有他與公爵夫人二人的平安夜晚宴落幕,當他們都因為疲倦而早早各自休息以後,阿爾伯特跪在了床邊,手握十字架與聖經——他儘管決定不再如同他母親教誨的一般盲目地信仰宗教,但上帝仍然是他內心的精神支柱,特別在這樣的時刻——

「上帝,我們的天堂的父,全知全能,永恆不變的神明,

o Lord, our heavenly Father. Almighty and eversting god,」

他閉著雙眼,以前所未有的虔誠,低聲說著。

「我誠心感激您保佑康斯薇露•斯賓塞-丘吉爾,馬爾堡公爵夫人,

I heartly thank thee for blessing suelo Spencer-churchill, 瀆chess of marlbh,

好使您卑微的僕從可從此永遠守護在她身旁,直至蒙主召喚,如他誓言所起,如他靈魂所願。

for thy unworthy 色rvant do guard her until the very st minute of his existence, as words in his vows and wish in his soul.

因而我謙卑地懇求您賜予她聖靈,以天賜的恩典富足她,讓她以世間的幸福而繁榮,幷將她帶至您永恆的天國,

thus I humbly be色ech thee to en瀆e her with thy holy Spi日t; en日ch her with thy heavenly grace; prosper her with all happiness; and b日o thine eversting kingdom;

以主耶穌基督之名。阿門。

through Jesus ch日st our Lord. Amen.」

作者有話要說: 要說明的是,這兩章關於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聖誕傳統,現實生活是不存在的,也沒有哪個貴族家庭曾經實施過,事實上大部分那個時候的貴族家族都不可能對自己的僕人或者是領地的居民那麼好,唐頓也是經過了美化。

最後的禱詞,原文來自於聖公宗的prayer book,專門針對公爵與皇室家庭成員的禱詞部分,有改動,是我自己翻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