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子惜實在累壞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睜眼時,已經是正午了。
他已經洗漱完畢,衣冠楚楚地坐在她身側,腿上放著筆記本,手指時不時在觸控版上滑動。
子惜翻了個身,瞥見屏幕上的內容,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大著膽子指了指其中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聲如蚊吶,「好像不對…這裡。」
靳承聞言,重新檢查了一遍她所指之處,果然有小錯誤,於是莞爾笑笑,佯裝不解,「不如你來幫我改一下?」
子惜跪坐起來,一手捂著胸口,防止被子從身上滑落,一手在鍵盤上敲打一番。
那認真又恬靜的神情,真叫人心動。
靳承把筆記本扔到一邊,將人抱到腿上,親了親她的脣角,「我聽韓助理說,你的成績很好。」
「一般吧…」
「交大的王牌專業,又是年級前幾名,這叫一般?」
「我只是死讀書罷了…」
「別這麼妄自菲薄,你很厲害。」
子惜害羞地抿脣,幷沒有把他的誇獎放在心上。
抬手摸了摸他臉上那條醒目的血痂,「疼嗎?」
靳承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脣邊輕吻,「沒事。昨晚我說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她楞了楞,「靳總,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這些…」
「我知道,你要兼顧學業還要照顧母親。所以我讓你留在我身邊。我有能力幫你解決很多事情,別想其他的,你安心上學就可以了。」
「還是交易嗎?」
「不是。」
他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我喜歡你,沒有感受到嗎?」
對待玩物那樣的喜歡嗎?
子惜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神情認真地開口,「沒有。」
他被她逗笑了,愉悅的語氣帶著一絲挫敗,「我這個年紀說情情愛愛確實有些…不合適。」
「不是不合適,而是不能。無論如何,您都是一個有妻子的人…」
他漫不經心地打斷她,「你是怎麼做到冠冕堂皇地說出這樣的話的?」
「我也有錯。」
他不以為意地輕嗤道:「打住,我從來沒說過我有錯。」
「你是道德衛士嗎?按你這麼說,我們還有夫妻之實,難不成我要娶你嗎?」
子惜無奈地垂眸,他們果然無法溝通。
「靳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靳承不耐地蹙眉,冷冷道:「不要再說讓我不高興的話。」
語罷,又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惡劣,他深吸一口氣,把怒火壓了下去,轉移了話題,問她:「醫生說你母親不願意接受腎移植手術,怎麼回事?」
「雖然腎移植是最好的辦法,但也存在排斥反應問題。以我媽媽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怕她…而且我們暫時拿不出這麼多錢。」
「錢是需要你考慮的問題嗎?」
她咬咬脣,倔強地說:「如果不是,我當初也不會稀裡糊塗地和您交易。」
「那現在呢?發現我和別人有婚約,觸碰到你的道德底綫了,所以不想再和我糾纏下去了?」
他的咄咄逼人反而讓她冷靜下來。
「是,希望您能理解。」
靳承怒極反笑,「收起你可笑的自尊心吧。」
「…」
對話無疾而終,兩個人也不歡而散。
下車前,子惜誠誠懇懇地朝他鞠了一躬。
靳承從後視鏡裡看著她漸漸模糊的身影,心裡堵得難受。
他只是想對她好點,想讓她活得輕鬆點,可怎麼會有這麼不識好歹的人?
鬱悶到極點,接到朋友的電話,邀他去吃飯。約在花朝,那種風月場所,吃飯倒是其次了。
晚上還有兩個視頻會議,本想推掉,但一想起最近的自己確實有些「清心寡慾」,彷彿有了什麼牽絆,讓他畏縮起來,這不是他的作風,於是不多思量便答應了。
雖說一群狐朋狗友,但都不是交心的,唯一靠得住的是坐在裡側那位,指尖輕輕晃著酒杯,無甚表情地看著周圍人鬧騰,偶爾會露出禮貌又虛假的笑容,那一身的清貴之氣實在與周遭的紙醉金迷格格不入。
靳承落座在他身旁的空位,隨口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對面的年輕男人聞言,笑著揶揄,「靳總你這話問得可有歧義,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靳承抿了口酒,但笑不語。
又有一人開口,「周雋都從美國回來一年多了,也沒聚過,最近忙什麼呢周公子?」
周雋擺弄了下袖口,笑說:「這不忙著給靳總做苦工嗎,還不收錢那種。」
飯局結束,換了間更大的廂房。不多時,媽咪領著濃妝淡抹的小姐們進來,滿臉堆笑,熱情地招呼著。
周雋面色清冷,眉頭微皺,看起來頗為厭惡如此場景。
有人起鬨調侃:「周公子的眼光向來高,一般的庸脂俗粉他是看不上的。」
媽咪立刻會意,把站在最右邊的女孩子往前推了一步,「我們菲莪可是名校畢業,一定能入得了各位老總的眼。」
一直不動聲色的靳承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女孩兒身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你叫什麼?」
女孩兒抬頭,是一張清水出芙蓉般的小臉,面露羞意,眼簾低垂,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不僅名字一樣,連怯生生的姿態都如出一轍。這讓他不禁想起與她初遇的那一幕。
靳承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女孩兒剛走到他的身側,便被他的一股蠻力拉進了懷裡,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蠱惑,「怎麼不理人?你叫什麼?」
「菲…菲莪…」
他倏忽冷笑,目光凶狠道:「誰準你叫這個名字的?嗯?」
說罷,把人推到一邊。
歪倒在沙發上的女孩子大概也是第一次出場子,被他陰冷可怕的表情嚇住,沒忍住地啜泣起來。
靳承撿起外套,留下不知所以的一眾人,起身離開,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周雋聳聳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無辜模樣,「下次這種聚會,就不要再叫你們靳總了,多掃興。」
出了花朝大門,看見他在路邊接電話,等收了綫,周雋走近,用胳膊肘頂了下他,笑問:「你剛剛發什麼神經?」
靳承臉色冷淡,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沒有回話。
「走吧,跟我去喝兩杯。」
他懶懶地抬眸,「剛才沒喝夠?」
周雋勾起脣角,不屑道:「那種環境,算哪門子喝酒。」
要說道貌岸然,周雋更甚,看起來比誰都清高孤絕,背地裡齷齪事兒也不少做,只是近幾年收斂了許多。可骨子裡還是貴公子哥做派,喜歡資本主義腐朽又講究的格調,連消磨時間都非要去放著古典音樂的高檔酒館。
耳邊是優緩的樂曲,鼻尖是淡雅的香氣,讓人的神經不由地鬆懈起來。
不知是環境使然,還是喝多了,靳承有些熏熏然,醉意漸濃,他揉了揉太陽穴,冷不防地開口,「你說我和舒曼離婚怎樣?」
周雋以為他在開玩笑,「怎麼,過膩已婚生活了?」
他慢條斯理地點點頭,「把jc賠給她,大不了東山再起。」
打量他數秒,周雋把他手裡的酒杯抽走,「你他媽喝醉了。」
他是真的喝醉了吧,要不然眼前怎麼全是她。
就在這時,他擱在桌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周雋瞄了眼來電顯示,輕笑一聲,「打得可真及時。」
看了看差不多要昏睡過去的人,他幫著接了電話,自作主張道:「喂,是子惜同學嗎?你家靳總喝醉了,我發你地址,你打車過來把人接走。」
約摸一個小時,子惜走進了這間酒館,看到靳承歪在座位上,衣冠不整的,眉宇間透著罕見的頽唐之氣。
「我幫你把他扶進車裡,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說完,把靳承的車鑰匙塞進她手中。
子惜不滿地皺眉,什麼叫她自己解決?
「那你呢?」
周雋看她一眼,笑道:「回家啊,我女朋友還在家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