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工作室的監控影像提醒瀟瀟很多事，她日發清醒，知道自己遺漏了很多。

她可以記起十來歲的不經意，也能想起國外時求學時某堂課的支微細末。

獨獨拼湊不起過去的半年，表面看似碧波蕩漾的湖泊，卻深藏暗湧。

她像個偵探似，開始搜尋各種蛛絲馬跡。

例如，她是怎麼認識楚一？

例如，她怎麼跟楚一湊一塊去？

再例如，她記得他倆應該是在一趟旅程上，但旅程如何結束，沒半點印象。

瀟瀟把腦筋動到米兒身上去。

趁著出門蹦躂，她陪米兒到市中心商場逛了一圈，玻璃鏡窗映出年輕美好的女孩，瀟瀟染過的捲發細密而蓬鬆，長度過胸。

“米兒，你覺得我短髮如何？“瀟瀟突然問。

米兒瞅過一眼，” ㄚ頭，你這頭髮都留幾年了，剪掉可不心疼死。”

“我記得我以前不是這個樣兒。”

“呵呵，審美水平會變的嘛。”米兒打哈哈，”你現在這樣挺好，很有女人味。”

“剪短了就沒女人味？“

“……別剪，你會後悔的。”米兒叨叨唸著，”你以前多愛惜頭髮，有一回，碰上個三線設計師，把你頭髮整壞，掉了一把，你氣得也剪壞人家頭髮。”

“有這回事？“瀟瀟擰起眉，”我咋不記得？“

米兒閉起嘴，趕緊指向另一邊，”咱去那，有冰激淋呢。”

瀟瀟拉住人，”米兒，我是不是生了重病？你們一個個瞞著不讓說。“

米兒眼皮猛地一跳，“啥重病，你身體好的很。”

“不說是吧。”瀟瀟冷笑一聲，”我腦子肯定出現問題，才會忘記很多事。”

腦子出現腫瘤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姑奶奶，你別瞎詛咒自個兒。”

面對瀟瀟澄澈如水的眸子，米兒心理躁得慌，幾年的朋友，她對瀟瀟向來掏心置腹，沒撒過一次謊。

瀟瀟沒再吱聲，米兒心裡沒底，又多說幾句，” ㄚ頭，你別瞎想，我連上星期的事都記不全，還談到幾年前。”

冰激淋還沒吃完，米兒臨時接到公事，緊急文件漏印了幾頁，她被上頭領導臭罵一頓，嘴裡不斷陪錯，掛下電話，飽含歉意的目光掃過來。

“你自己一個沒事吧？我忙完再找你？“

瀟瀟最煩這樣，一場病把身邊的人都逼成什麼樣，各個拿她當瓷娃娃。

“去去去。”

……

瀟瀟對逛街沒多大興趣，滿目琳瑯的玩意兒，看的她腦仁疼。

她在男孩子群中長大，學不來精緻生活，要不是有豐沃的金錢後盾，她懷疑自己會搞成什麼樣，走過幾層樓，越走越興致闌珊。

一個轉角，熟悉的眸子打上照面。

“瀟瀟。“就這麼碰著，就算上一次單獨見面不歡而散，張素玫面上還是維持得當。

“張…..素玫？”瀟瀟上下掃了一圈，視線落在她略顯的肚子好一會兒，”好久不見，你結婚了嗎？“

她記得上一次見到人，已經是高中的事了。

“我有沒結婚，你不知道嗎？“張素玫當瀟瀟在諷刺。”我現在懷孕，走得有點累，咱還是坐下說話。”

商場外有座露天咖啡廳，天氣還算暖和，坐在外頭有微微的涼意。

張素玫小心翼翼的捧著肚子坐下，提袋擱在腳下一旁。

她不清楚瀟瀟失憶的事，自顧地問，”訂婚時候，你流了好多血，現在身體無恙吧？“

瀟瀟一時莫名，楞楞地反問，”我去過你的訂婚宴？你同誰訂婚？“

是這半年發生的事嗎？

張素玫諷刺扯起笑，抿了口熱茶，”你現在不是清楚得很，我和紀楚頤的訂婚根本不作數。”

紀楚頤跟張素玫？

紀楚頤？

瀟瀟眉頭皺起，腦後勺像被人打了個悶棍，一團疼痛混亂。

臉色瞬然變得蒼白，思緒劇烈翻騰。

蜿蜒的連延山車競，荒唐的情事，那男人轉個身，隨即走進另一場訂婚禮宴。

從來沒有楚一。

從來沒有被愛著的瀟瀟。

這一場夢，就是虛妄。

張素玫繼續說道，“你應該很得意吧，紀楚頤回到你身邊。”

“你懷孕了……”

“三個月，娃很健康，我已經看開了，我一個人也能帶。”張素玫挪了挪位子，”這世上，也不是誰沒誰就活不了。”

沉默梗在了好一會，瀟瀟才艱困的開口。

“娃娃的爸爸不願意負責？“

“嗯，這是我自己作的果，不怪誰。”張素玫面色轉為些許落寞。

“孩子是誰的……”

“不重要，那娃是我自己的，我和紀楚頤在假訂婚前就已經協議分手，訂婚不過是他幫我的忙，你不需要操心我會搗亂你們。”張素玫深吸了口氣，”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同學一場，我現在是真心祝福你們。”

走過這一遭，張素玫已想的徹然，她與瀟瀟或是紀楚頤這些富二代，終歸不是一路人。

“我會離開a市，你好好保重自己。”張素玫起身。

“等一等。”瀟瀟喊住她，張素玫轉回頭，已懶得掩飾表情的不耐。

“你曾經對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因為自己的高高在上，而跌得頭破血流。”

“所以呢？“張素玫神色變得難看。

瀟瀟酸澀一笑，“張素玫，還真是給你蒙對了。”